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得出奇,伏遙偶爾出去巡視軍營,大部分時間卻是對著行軍圖皺眉沉思。
而淩陰往返於兩軍多次,議和已成定局,我多番試探伏遙的意圖,他也隻是但笑不語,有一次被我問急了,他便板起了麵孔:“靈兒,你曾經說過,無論如何你都信我。那麼,隻要你這次相信我,我定會活著兌現自己的諾言。”
如此,我便再也沒有問過,然而內心卻著實不平靜,特別是此次,淩陰來時攜了叔父的親筆文書,伏遙又特意支開我,兩人於帥營已經商議半天。
我在自己的營帳內如坐針氈,林荊靜靜得陪著我,偶爾說幾句話,卻都沒往心裏去。
伏遙是要詐降嗎?可這招太險,敗則必死,即便勝了也是聲名掃地,雖說兩軍相爭無所不用以至勝,然而降之又反,隻會落下陰險狡詐,反複無常的罵名,那便是自毀前程,以後恐怕都難以立足於朝野……
我起身踱了幾步,有些擔憂。
“公主……公主……”我懵懵懂懂得聽見林荊叫我,自覺失了神,於是止了腳步轉身笑笑:“荊兒,我想喝菊花茶。”
林荊瞪大了眼珠,一臉的難以置信,遲疑了一會兒,她說:“公主……方才我說,你可以……找一下我師兄,他其實人不壞,對公主又特別,你跟他說句軟話……”說到這裏她怯生生得抬眼瞅我,生怕我生氣的樣子。
我慢慢搖頭,沉吟著說:“我求了他,對他服了軟,那又能怎樣?”戰場無父子,何況薛家與蕭家幾百年的世仇。
“隻要公主肯求師兄,他定會放了你和衛將軍的。”林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末了還重重得點了點頭,仿佛蕭容真會如她所說那樣一般。
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我不禁莞爾。
林荊卻低了頭,小聲得說道:“師兄隻是不善於表白,其實他是喜歡公主的。”
聽聞她的話,我愣住了,許久,我才輕輕笑了起來:“我知道……可是我現在更想喝菊花茶。”
林荊疑惑得看著我,遲遲疑疑得往營帳外走,臨出帳門的時候小心翼翼得說了一句:“公主,師兄曾放過你兩回,所以,這次他也一定不會傷害你……”
我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心裏忍不住輕輕歎息,伶俐如林荊卻也參不透情之一字,我若真去求蕭容,那讓伏遙如何自處,即便苟且活了下來,感覺也是不一樣了。
生當同衿,死便同穴。西月山的時候我願陪他死,現在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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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窗獨坐半晌,林荊還是沒有回來,我想了一想,這才憶起此時是夏季,又在軍營,哪裏來的菊花茶,我的要求實在是難為她了。
正思忖間,伏遙帶著侍從進了帳內,我有些愕然得望向他,問道:“淩陰走了?”
“嗯,他再也不會來了。”他恬淡得笑了笑,轉身從侍從手裏接過茶壺,隨意在我麵前晃了一下,“菊花茶沒有,但這是祿王爺剛剛捎過來碧螺春,靈兒將就喝吧。”
在他靜靜的注視下,原本想問的話一句也問不出來。我抿嘴微笑,從桌上拿起茶盅。
伏遙為我倒茶的功夫,侍從們也退了出去,一個個低眉順眼,仿佛做了虧心事一般。
我懶怠理會那些,隻是輕輕得用茶蓋撫著水麵上的幾片茶葉,看著霧氣慢慢蒸騰。
“去瑉城等我好不好?”伏遙坐到了我的身側,輕輕得挨著。
我不由頓住,細細思量,卻毫無頭緒,隻顧茫然得搖頭,“我不走,我要同你在一起。”瑉城在哪裏我並不知道,隻是在邛城之戰的時候聽說過,衛長信帶兵去河西,父親從圍獵場回皇城都是走的瑉城,想來應該是個軍事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