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1 / 2)

近十二點時,店裏打烊。

街上的路人,已經很少,經過哈根達斯的店門前時,卻尚有幾對情侶,在含情脈脈著。

去年,公司全體員工聚餐,她第一次去吃自助餐,吃完了回來,她很懊惱:“為什麼所有東西都不讓帶出來呢?我跟你說,那裏不僅有很多好吃的菜肴,還有哈根達斯免費吃呢!討厭,你為什麼不能縮小,藏在我口袋裏……”

當時,他對她的話的反應是什麼?他隻是很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他很奇怪著,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想法,她吃她的就好,幹嘛老惦記著他?

後來第二日晚上,她突然來等他下班,然後硬把他拽到了這家店門口。

她穿著最樸素的衣服,捧了一個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球出來。

“吃吃看,真的很好吃,和別的冰淇淋味道差很多呢!”她的眼睛亮亮的。

“我不喜歡吃甜食。”他瞪著那個冰淇淋球,心裏有點不快。

倒不是真的不能吃甜食,而是這樣一個小小球的價格,就是他們兩天的晚餐,他不懂,這女人腦袋是被門框擠壞了嗎?

她的眼底,有點失望,“同事們說,有句廣告語是……”

“無聊!”明白她要說什麼話了,他看也不看她,轉身就走。

她彷徨無助地站在原地。

但是,他不擔心,一眼也不曾回頭。

因為他知道——

“哎呀,你別不理我,我知道錯了!”果然,她又追了上來。

他習慣了,真的習慣了。

習慣了她的愛,習慣了她的好脾氣,這不是用一個冰淇淋球,就能表達。

那時候的他,好象做什麼都理所當然。

其實,他推開冰淇淋,覺得她在無緣無故揮霍的時候,自己也在揮霍吧。他無時無刻,不在揮霍著她對他的感情。

回到家,茫然四顧,覺得,冷清的可怕。

脫掉風衣,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又瘦了,瘦削到似乎隨時會倒下。

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加劇,咳得五髒六腑好象要移了位。

曾經,他一有微咳聲,家裏就會飄出鴨梨燉百合的清香。

有一次,他老是咳個不停,吃了很多藥,一個月了也不見好轉,她不知道在誰那裏聽說到枇杷花很治咳嗽,但是,一個枇杷一朵花,又怎麼可能輕易弄得到?

她找到一戶人家,求了幾次,被轟了幾次。

所以,後來,她去別人家的花園裏偷摘——

他的咳嗽好了,但是,他卻打心眼裏看不起她這種行為。

但是,現在躺在床上,想起這些,都覺得好可笑,酸酸的,澀澀的。

拿起話筒,沒有猶豫,跟著心底的思念,又撥通了那組號碼。

他不打她的手機,那換掉的號碼,讓他心酸,而且,手機可以調成靜音或者直接關機。

他記的,她提過,父親脾氣很暴躁,她不會拉電話線,因為如果第二天她忘記接回去,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以前,從來不在意的事,現在,反而慢慢回想。

果然。

她接了電話。

隻是,她不吭聲,那麼的固執。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是覺得,電話那頭,能聽到她的呼吸聲,心裏就舒坦了一些。

他一定要快點賺錢,快點賺錢,這樣,他才有資格再問她一句:

可以回來嗎?

持續沉默著,沉默著。

然後,他又開始止不住的咳嗽,匆匆地,他急忙掛斷電話。

他用力的咳,咳到臉色蒼白,連心也開始絞痛。

慢慢地,把自己縮在被窩裏。

電話、手機,都是安安靜靜的。

她沒有回撥。

沒有人會再一臉心疼又關切地問:馭辰,你難受嗎。

難受,他好難受。

小腿又開始抽筋,他把自己倦縮成一團,這樣,才不痛,才能有安全感。

寧夜總是笑他,他睡著的樣子,象蜷縮在母體內的胎兒。

他習慣了,真的習慣了。

習慣自己的心裏,住著一個小孩,很容易就一無所有。

隻是,這幾年,不是明明已經漸漸找回安全感了嗎?但是,現在曾有的惡夢,卻又象出枷的猛獸,一次又一次撲向他心底的恐懼。

仿佛,他又成了那個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父母,沒有情人,隻有債主、親戚們那猙獰的麵容。

他又成了,那個孤孤單單、茫然無助的自己。

她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