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驚石把押金交款單掏出來,走過去,跪著呈到石井的二老麵前。

“孩子,這是……”石父揉揉眼睛,顫抖著雙手拿過介驚石手上的紙條,“一百萬!孩子!”

“走吧!伯父、伯母,我們走吧!我們可以走了……”介驚石珠淚迸落著把二位老人拉起來。

“孩子!這錢我們不能要,我們不能要呀!”石父把這單子塞回來,塞到介驚石手上,像要擺脫燒手的火一般。

“伯伯,你就把這單子收好吧!”介驚石擦去眼淚,把單子放到石父手中,“反正已經是交出去了。”

“孩子,我們要把你的名字寫在牌位上,供在神龕裏,每日早晚兩拜。孩子,你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呀!”

滾滾人流中,石父拉著石母就要給介驚石跪下去:“孩子,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今世是還不了,來世做牛做馬也要抵,現在,好孩子,就讓我倆代井兒謝你了。”

“不!”淚水的潮再次漫出介驚石的眼睛,她雙手扯住他們,不讓他們下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求求您二老了。”

“別不落意,孩子,這是我們應該的呀!”石母擦去介驚石的淚。

“是呀!孩子!你不受這一拜,我石富山今後就挺不起腰杆來走路了。”

“二老,爹、娘,你們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把我收做女兒好了。”介驚石跪了下來。

石井把介驚石的手機交給南氏,她問:“驚石哪裏來的錢給我交手術押金?”

南氏不說話,抬頭望去,他看見了插在湖藍瓷瓶中的桃枝,那花苞仿佛是花枝流出的淚水。

“你父母就要回去了,”南氏的目光移到花枝上方窗外的藍天上,“我把什麼都告訴他們了,他們要求要在你睡著的時候到醫院來,在窗外看你一眼。”

南氏在醫院的午睡時間時,把石父石母帶到了石井的病房窗外。

石父石母相扶著站在那兒,看著床上沉睡的女兒,兩人雙肩都在微微地發抖,縱橫的淚痕,就是此刻他們的心情。

石母顫抖的老手輕輕撫摸著窗玻璃,其實她是在隔窗撫摸著女兒,沒有人能聽得清她口中喃喃如秋天落地黃葉間的低語,也許她在與女兒的靈魂對話,也許她在為女兒做平安祈禱,也許她在為了女兒的健康在對蒼天許下心願。

“走吧!”石父說,“隻要見過了就行了,再說了,看多少眼也得要走呀!”

“對!是的。”石母衝南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擦去皺紋裏的淚水。

石父把石母拉走了,他們的影子一從窗上消失,病床上的石井便睜開了眼睛,南氏衝她點點頭,轉身走在二位老人身邊。

一路上,石父石母不停揩著眼睛裏淌出來的濕潤。到了醫院門口,石父停下來。

“我們得走了,”他們對南氏說,“我們現在就去上火車,地裏的農活兒還沒有幹完呢!我倆得回去把它補好,否則這一年的收成就又糟蹋了。莊稼人,誤一春就是誤一年呀!”

南氏沒有說話,石父便用勸慰的口氣講:“傷是自己舔的,血是自己止的,病是自己養的,即使你在她身邊也幫不上她的忙呀!你說是不是?”

末了,他還說:“好孩子,也別讓她誤了你。”

“井這娃,山裏出來的,石頭一樣的脾氣,山岡一樣的性子,”站在火車站台上,石母對南氏囑咐道,“將來過日子,你掂量著該打就打著點兒,該訓的就訓著點,別手軟了,隻要打不壞就行,這樣日子久了,她就會被捏成了你如意的坯子。

“還有那個驚石姑娘,可是個好人呀!我今後剩下的這半輩子要天天給驚石念福,祝她嫁個好男人,白頭偕老、兒女孝順、子孫滿堂、長命百歲。”

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是灑在南氏心上一滴輕涼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