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福生借著應急燈的黃光，終於看清了蘇輕暖的臉，看清了她清瘦麵容上清楚地睜開著的那雙黑幽幽的深瞳。
“爸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這具身體的聲帶，可能因為許久不使用，加上被用軟管喂食一定數量的流食的關係，有些磨傷，是以，這一說話，還有點火辣辣的疼。
但是也是因為這微微地疼，令得蘇輕暖有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你醒了，爸爸就再沒什麼可求的了！”
蘇福生哽咽著，反複地重複著那句醒了就好。
蘇輕暖看著他半生風雲都不曾掉過一滴淚，佝僂過半下的腰，因為自己，滄桑都侵染了麵頰，還再不複從前驕傲堅挺的身背了，眼眶就紅了。
“爸，我沒事了！我回來了，回來你身邊了，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好！好！不離開，老爸也再不讓你離開了，再不讓任何臭小子傷害我的女兒了！”
蘇福生一邊用力地點頭，一邊發誓一般地惡狠狠地道。
蘇輕暖抬起手，想要擦蘇福生的眼淚，“老爸，別哭！很難看！”
蘇福生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心地低頭，讓她的手指揩過他的臉，這才露出欣慰地笑，“難看就難看，反正你是我女兒，又不會笑話我！”
這時，燈管也換好了。
房間裏頓時再度亮了起來。
蘇輕暖的眼睛，下意識地眨了眨，不過沒再弄壞燈泡，倒是一邊林院長很是體察細微，趕緊道，“小齊，太亮了，關掉一排燈管，留邊上的那一排就好！”
“哦，好的，院長！”
很快，病房裏的燈光就暗掉一些，正好保持在了不刺眼，又亮堂的情形。
蘇輕暖微微看向病床旁邊的林院長他們，衝著他們抿嘴笑了下。
這個笑，還有那雙清明幽深不已的黑瞳，以及剛才她和蘇福生的對話，無不證明，床上這個被斷定為植物人，不可能醒來的病人蘇輕暖，真的醒了。
非但醒了，且還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完全恢複了思考和語言能力。
若非他們都清楚她是這裏的病人，旁邊的呼吸機和心電監測儀之類的儀器都還沒有撤掉的話，他們都要懷疑，這個一笑如同清風一樣幹淨的女子，真的臥床了半年之久的植物人嗎？
“蘇總，蘇小姐剛醒過來，不宜多說話，如果兩位沒意見的話，我們想接下來趕緊給蘇小姐做個全麵的檢查，看看是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林院長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是看著病床上的蘇輕暖的。
蘇福生雖然不樂意，女兒剛醒過來，還沒說上兩句話，就不讓他說了，但是他也知道，暖暖醒了，就是好事，等檢查好了，以後有的是時候說。
稍稍遲疑了下，還是放下了蘇輕暖的手，輕聲道，“暖暖，那爸爸先在一旁等著，等暖暖檢查完了，再來陪著你！”
蘇輕暖側頭看向蘇福生，搖了搖頭，“爸爸，我沒事了，不用檢查！”
然後又對著一屋子老中青年紀都齊全的林院長他們道，“辛苦大家了，今天晚上就先不檢查了，我想和我爸爸待會兒，等明後天再說吧，可以嘛？”
“這--蘇小姐，你才剛醒過來，最好不要太長時間說話，畢竟這個身體，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了，很多機能都需要一個鍛煉和恢複的過程，尤其是聲帶！”
“要是說話的時間久了，可能以後會損傷到聲帶和喉嚨！”
“好的，我知道了！多謝院長！”
見她表情雖然客氣親切，但是眼神卻透著一股自有的意誌，林院長便知道她不是一個真的聽話順從的病人。
便也不再多勸，微微衝著其他人點了點頭，就一起離開了。
醫生們一走，蘇福生頓時又飛快地撲回病床邊，低頭撫摸蘇輕暖的麵頰，“爸爸的乖女兒，你真的回來了，醒過來了，太好了！”
“你可知道，這些日子裏，老爸都快要撐不下去了，若不是擔心老爸要是走了，以後你就再也沒人照應和嗬護了，老爸怎麼也沒辦法繼續堅持，好在，老天爺可憐你老爸我，終於把我的乖女兒，又還給我了！”
“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要對老爸說對不起，以後隻要你別再這麼嚇老爸，老爸就心滿意足了！你說你也是，不就一個混賬男人嘛，你至於為了他拋棄辛苦養你長大的老爸我嗎？”
一想到女兒是為了什麼才變成了植物人，躺在了這裏，蘇福生就忍不住又是抱怨又是難過。
蘇輕暖卻聽的額頭黑線冒了一頭，“爸，那是意外！我沒有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