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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老子起來,媽的,這種時候還能睡這麼香,你們這幫雜碎能活過昨天還真是老天瞎了眼。”天還未亮,李力就被這個粗喉嚨吵醒了。現在的城管都這麼凶嗎,我都活了二十年了,不能在一天裏死掉吧。李力心想。但是,當他張開睡意惺忪的雙眼,看著男人手中提著的那把還殘留著凝固了的血跡的刀時,他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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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菜雞給老子聽好了,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也不管你們是男是女,既然在這裏,就給我表現出你們的價值來,沒用的趕緊給老子滾出去喂喪屍。”說完,男人撕開了一大袋麵包,狼吞虎咽起來。這時候李力終於回憶起事情的經過。在昨天下午4點左右的時候,突然大街上一個人撲倒了另一個人,並像野獸一樣撕咬著對方。因為事發地是一片很繁華的城區,所以當時還有很多人圍觀,直到警察到來人群才慢慢散去。他對此還算是印象深刻,畢竟這看起來是一種很可怕的病,這大概是他三年來唯一關注過的事情吧。想到這裏,他苦澀地笑了笑。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這個世界,從那時起,就變了模樣。
到了晚上9點多的時候,他仍舊在街上遊蕩,這是他生活的日常。有時候李力覺得自己就像喪屍一樣,每天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尋覓著食物。他觀察一切卻又不在意一切,他觀察隻是因為自己沒有事情可做,找點樂子。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些陪伴在中年大肚男子身旁的性感美女,看著她們強行掩飾著自己的厭惡,擠著惡心的笑容討好男伴時,他都會覺得自己並不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至少自己沒有被自己的欲望所束縛,從而獲得一點扭曲的滿足感。他一直覺得,與自己相比,那些才更像真正的喪屍。但是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真的有一天會目睹成群的喪屍,朝著自己撲來。
那些喪屍並不是想象中那樣遲鈍,正相反,它們的肌肉似乎產生了異變,相當發達,奔跑速度遠超常人。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也是挺好的,反正都已經那麼悲慘了,活著對他來說一直都是一個負擔。李力認為世界上任何人有任何的遭遇都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也是他們自己的責任,就像他選擇了做一個無所事事的街頭混混一樣。所以他的觀點是世界上不存在不幸之人,所有認為自己不幸,甚至拿自己的不幸作為借口來祈求別人幫助的人都是弱者。而自己,似乎也正是弱者裏的一員呢。不過,誰在乎呢?嗬。反正我即使是個弱者,即使我吃的東西都是靠偷靠搶的,至少自己是靠自己活著,而不是像那個女人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將親生兒子丟到孤兒院,自己改嫁給一個富豪。不過也沒辦法啊,畢竟她從一開始就選錯了人嘛。想想那個導致這一切的男人,這時候應該已經死了吧。那個男人,雖然我身體裏流淌著他的血脈,但我從不會認為他真的是我的父親,不,我甚至都不認為他是個男人。吸毒販毒,賭博,一切違法的事他都沾。對我來說,那個男人就是一個陌生人,他給了我生命,但我不會感激他。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既沒有愛,也沒有恨。我們,就是陌生人而已。我恨的是我的母親,在我幼時拋棄了我,卻又年年都來看我,讓我知道這一切,這殘酷的一切。她既然已經拋棄了我,又何必與我保持聯係。你何必這樣折磨我,那個男人給你的痛苦,你要在他的兒子身上報複回來嗎?我們,可是親人啊!李力無數次在麵對那個女人時想要這麼對她說,想要痛苦的嘶吼,但最終,他與女人的對話卻都是那麼幾句:“最近好嗎?”“嗯,很好。”“給你的錢拿到了嗎?”“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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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依舊是那個粗喉嚨。在吃下去三大袋麵包,又喝掉兩瓶礦泉水後,男人又一次說話了。李力意識到那男人是在對自己說話。
“李力。”李力抬頭瞥了那男人一眼,算是對著他說了句話,又很快低下頭去。但在那短短幾秒鍾裏,李力已經觀察過了身邊的所有人。說話的男人一臉絡腮胡子,卻又是一張國字臉,偏偏又有著很粗獷的聲音,這種奇葩的麵相就讓李力感覺這人不是壞人。而更奇葩的是他的衣著,上衣看起來比童裝大不了多少,穿在男人身上,光是看著就有一種極強的束縛感,褲子卻是一條軍褲,這種搭配隻能讓李力想到兩個字:逗比。男人左手邊是一個中年人,西裝革履,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樣。商人旁邊是一對小情侶,似乎剛上大學沒多久,兩人現在仍然是一幅後怕的表情,小男生還在強撐著安慰女生。李力左邊是一位抱著小女孩的母親,昨天李力之所以沒有就那麼死去,正是因為聽到了小女孩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