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我在孔繁森事跡的感召下,踴躍報名進藏工作,到聶拉木縣委辦任主任。在3年援藏生涯中,我嚴於律己,忠於職守,奮發向上,克己奉公,攻堅破難,勇闖“四關”,汗灑雪域,甘於奉獻,連續3年被當地黨委、政府評為優秀國家公務員。
迎難而上,過好氣候關
當山東省委、煙台市委確定我進藏工作時,我心裏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在全市1200多位報名援藏的幹部中,選中我為7人之一,說明組織上對我寄予了信任與期望;擔心的是,能否適應那裏高原缺氧的氣候,給援藏工作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當年5月20日,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踏上了西藏這片神奇而神秘的土地。一下飛機,映入眼簾的:既有歡迎的人群、鮮花和哈達,又有看不見草木的崇山峻嶺,嚴重的高原反應無情地襲來,隻覺得頭重腳輕,身子輕飄飄的。乘車沿著雅魯藏布江邊溯江而上,同行的上海援藏幹部人手一個氧氣袋,而我和其他山東幹部則靠一種頑強拚搏的精神,安全抵達後藏重鎮日喀則。當天,地委、行署領導為我們接風洗塵,陪送的山東省委組織部王克玉部長剛舉起酒杯,就因呼吸困難,臉色蠟黃,栽倒在地,多虧了及時搶救,才轉危為安。頭幾天,住進醫院的就達20多人。我和煙台同事一樣,嘴唇烏紫,頭暈目眩,心跳加速。為了戰勝高原反應,我們堅持做到三多、三少、三不,即多吃飯、多喝水、多睡覺,少說話、少走動、少看電視,不吸煙、不喝酒、不外出,始終沒有倒下,平安地度過了在日喀則的5天5夜。5月25日,我們奔赴煙台對口支援的聶拉木縣,途中有3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按常規,海拔4500米以上即為生命極限。途中,我沒有太多的想法,隻是抱著一種“明知征途有艱險,越是艱險越向前”的心理,隨車搖晃、顛簸;當頭痛難忍的時候,就緊閉雙目,任車爬高、前行,終於勝利地到達了聶拉木縣城。
聶拉木,藏語意為通往地獄之路。可見此地環境之險惡、氣候之惡劣。人們總以為,從低海拔到高海拔,身體會不適。實際上從高海拔到低海拔,身體照樣不適。所以,在聶拉木縣城工作,南去北往對身體都極為不利。我們到聶拉木僅過了3天,就到道窄路險、海拔2000米左右的樟木口岸走訪,頓感非常潮濕和悶熱,隻是喘氣和吃飯舒服一些。再回海拔4000米的縣城,又有頭痛、胸悶、惡心等高山反應,渾身不自在。但到高海拔地區,身體更受不了。當年6月中旬,我隨縣委領導到北部鄉村調查研究,在海拔4750米的波榮鄉駐地,特別不適應。那天晚上,我頭痛得就像戴上了緊箍咒,怎麼也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無奈,吃點止痛藥、吸點氧氣吧,仍然疼痛難忍,結果一夜未眠。次日到村進寺廟,抬腿走路都很艱難。盡管如此,我並沒退縮,硬是咬著牙挺住了。
聶拉木夏天好過,冬春難熬,縣城周圍冰雪覆蓋期長達半年之久。當年11月9日至11日,全縣普降大雪,許多地方積雪2至4米,有3萬多隻牛羊受凍受餓而死。而辦公室和宿舍沒有取暖設備,寒冷如冰。惡劣的天氣把我的手和腳凍腫了,非常痛癢。測測心跳,每分鍾超過百下。對此,我沒有退縮,而是發揚了“老西藏”那種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鬥、特別能奉獻的精神,與全縣人民一道抗雪救災,夜以繼日地堅持工作。來年3月初,當我第二次到聶拉木縣路過通拉山時,山上的積雪仍有一人高,汽車無法在中尼公路上行駛,隻能尋找雪薄的山坡往前直衝,我被搖晃得全身無力,歪躺在車上,話都說不出來,隻有不斷地呻吟。當越野車陷入雪坑或雪堆時,熊了也不行,仍然要下車挖雪。迎著凜冽的寒風、飛舞的碎雪,我隻能有氣無力地和同事們輪換挖,挖一挖,歇一歇,真不是人受的滋味。就這樣,我們用了7個小時才翻過了平時1小時就可以過去的通拉山,於深夜抵達縣城,開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適應惡劣氣候的實踐使我體會到,人是要有一點兒精神的,隻有精神支柱不倒,任何艱難困苦也能戰而勝之。
立誌高原,過好生活關
援藏之前,我心中最大的懸念就是:怎樣服水土,吃飽穿暖生活好,不出問題,安度在藏的日日夜夜。
鑒於離鄉水土不服這一實際,我從家鄉專門帶了一包黃土,當天就把這包黃土放在水桶裏一些,倒滿高山雪水,澄清後飲用,很快適應了那裏的水土和環境。
進藏之初,我對那裏的飯菜實在是難以吞咽,坐在餐廳就餐,酥油、奶味撲鼻而來,很難吃飽。但我想,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在西藏,不吃糌粑、風幹牛羊肉,不喝青稞酒、酥油茶,就很難入鄉隨俗、與藏族同胞打成一片。所以,每次就餐,我定要硬著頭皮吃一點兒,喝兩杯。常了,就不覺得反胃了。
時隔半月,縣裏決定讓我們每人單獨起灶。當時做飯的條件很差,必須用電爐子,燒壺開水需要一個多小時;做熟飯,往往需要兩個多小時,而且常常停電,有時一停就是十天半月。沒有電,隻好找些半幹半濕的木材做飯,很麻煩。開始做飯做菜,因為開水沸點僅有80℃,用高壓鍋才能做熟,所以鬧了不少笑話。記得當年7月份,我們煙台7位幹部湊在一起包餛飩吃,打開高壓鍋後,裏麵淨是一鍋疙瘩湯;二次包水餃,照樣煮了一鍋疙瘩湯。後來,我們把煮好水餃、餛飩、麵條的高壓鍋放在有水的臉盆裏,再加上幾瓢涼水強行冷卻,然後揭鍋,才算成功。但是,一人做飯的製約性很大,我每周隻做兩三次飯菜,然後上頓煮下頓熱,多數吃的是剩飯剩菜。下鄉進村,藏族皆沒有設宴款待的習慣,我們隻好多買點方便麵來充饑。
西藏冬季菜少價高,到地處邊境的聶拉木縣城吃菜就更難了。我最難忘的一件事發生在當年冬天,那時由於雪災不斷,交通堵塞,我們有一個月吃不到蔬菜。到聶搞縣中學規劃設計的煙台設計院孫洪軍同誌返煙時,我們幾位援藏幹部設宴為他送行,尋遍了縣城所有飯店,也沒買到一片菜葉,最後好不容易在一位漢族幹部的家裏找到了4片老白菜幫子。這盤白菜幫菜做好端上桌後,大家麵麵相視,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轉,盡管你讓我,我讓你,但是誰也不忍心動筷子。此時此景,小孫激動得掉淚了,他抽泣著說:“今生今世,俺永遠忘不了這頓送行晚餐,也永遠忘不了這4片白菜幫子……”
人說,西藏的牛羊肉管夠吃,實則不然。我們到聶幾個月,也沒見賣牛羊肉的。原來藏族群眾習慣年底集中宰殺。後來,經我們大力宣傳常年出欄的好處,街上才有賣的。我割了一斤多牛肉,磨了幾次刀才剁成肉餡,做成包子,咬不動嚼不爛,多半是囫圇下咽。此後,我再沒有買過牛肉,僅買了兩次帶骨的羊肉,有時個把月吃不上肉,一直堅持到縣城有了豬肉店為止。
生活在雪域高原,最難的是如何解決寂寞孤獨。西藏上午9點半上班,12點半下班;下午3點半上班,6點下班;淩晨一點左右適宜晚睡,這中間需度過六七個小時的時光。單身漢生活本來就寂寞無聊,如果把這些時間用在泡酒吧、舞廳上,久而久之,必招惹是非。為了不給家鄉領導和人民臉上抹黑,我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堅持做到:一不上舞廳,二不進酒吧,三不亂串門。業餘時間注意多讀點書、看點報,多看點電視,多了解一點兒民族風情,多寫點兒材料。縫補漿洗等,也堅持自己的事自己幹。即使感冒、頭痛、拉肚子,我也從沒找部下伺候過,始終堅持了清心寡欲、潔身自好,維護了福山人的形象。
在西藏的生活是很艱苦的。但我覺得,隻要發揚共產黨人以苦為樂的傳統美德,就能度過艱苦歲月。
汗灑雪域,過好工作關
既然去援藏,就知責任大。我初次到縣委辦,就大失所望:全辦12個編製中,幾乎是清一色的女同誌。其中兩人不識漢字藏文、3人正休產假。辦公室工作處於被動應付的局麵。對此,我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紮實苦幹。一上班,我就積極學習民族宗教政策、當地的風俗習慣,並深入基層,調查研究,較快地掌握了基本縣情,並把自己的見解融於所寫的縣委文件和領導講話中,提出了許多正確的工作思路、奮鬥目標和落實措施,得到了領導的肯定,有效地指導了全縣各項工作。
為使縣委辦工作走上規範化、製度化、法製化軌道,我果斷引進內地辦公室管理經驗,擠時間製定了縣委辦一整套工作規範,打印成冊,人手一份,經常督察,抓好落實,確保了縣委辦這架機器的高效運轉,充分發揮了核心樞紐和“窗口”作用。
我在縣委辦主持工作期間,既要組織或參加各種會議,處理日常事務,還要撰寫各種文件和材料,實在忙不過來,怎麼辦?我的辦法是:工作時間統管全辦工作,寫點小型文件。中午下班後寫上兩小時,吃點飯就上班;下午下班後再寫上3小時,然後吃飯睡覺,必要時,就寫到深夜甚至通宵達旦;雙休日更是奮筆疾書。每年冬春,天寒多雪,手凍僵了沒法寫,就隻好在宿舍裏邊生爐子邊寫材料,個中滋味難於言表。就是在這種極端困苦的情況下,我在聶共撰寫各種文字材料100多萬字,其中有十幾份較大和重要材料在縣委常委擴大會議討論審定時,除了有關領導提出一點兒意見、稍作改動外,均一次性通過,受到了地委、行署有關領導的讚賞。
這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自己幹的分外工作很多,也很出色,發揮了多麵手的作用。1995年深秋,多年沒有收糧任務的聶拉木縣分到了5萬公斤糧食收購任務,真正收糧時,縣級領導因學習、開會等原因,把這一重任交給了我,收糧第一天,因收購價與市場價相差懸殊,群眾不願賣糧,遇此情況,我心急如焚,與一名藏族翻譯奔波於糧店、各鄉駐地,親自找鄉主要領導談話,並向不願賣糧的群眾宣傳法律,講明道理,曉以利害,通過對各鄉鎮、村采取了不同的工作方法,全縣很快出現了競相賣糧的局麵,一周時間就超額完成了糧食收購任務;是年冬,地區普法領導小組要到聶拉木縣驗收“二·五”普法成果,縣裏即把這一任務交給了我,我不辱使命,晝夜奮戰,起草了檢查驗收方案、工作總結等係列材料,組織了200多名幹部職工參加了法律知識考試,終使全縣“二·五”普法順利通過了上級驗收;擠時間撰寫了多篇通訊報道、論文和文學作品,先後被國家及省市報刊、廣播電台、電視台采用100多篇,其中《雪域風情錄》被中國報道雜誌社譯成世界語對外發行,有3篇文章分別收入國家出版的3本書中,提高了聶拉木在國內外的知名度;為縣人大、縣政府及有關部門撰寫了許多領導講話、典型發言、工作和生產彙報材料,為縣裏創先進、奪錦旗、受表揚起到了重要作用,並承擔了給省、市赴藏慰問團、新聞采訪團、山東援藏幹部內部管理中心組、煙台市委、組織部所需各種材料的起草、整理、複印、郵寄任務;聶拉木縣黨校成立伊始,寫備課筆記3萬餘字,為各鄉鎮各單位文秘人員授課,並主持了出題、監考、閱卷工作,起到了傳幫帶作用;加班加點為縣裏及有關單位書寫了許多大牌子、標語和會標、獎狀、錦旗、牌匾等,特別是1995年8月21日,沒吃午餐,曆時4個小時,頭頂烈日刻寫了“聶拉木希望中學”奠基石上的文字,節省費用數千元;1997年春天,通過親友從煙台果樹研究所求得優質蘋果苗和接穗,萬裏迢迢帶到聶拉木,次日不顧嚴重的高山反應,爬陡山、過森林,到樟木鎮立新村栽培和嫁接,並向當地群眾傳授了果樹如何管理等技術和經驗,使煙台蘋果落戶西藏高原。
我想,既然進藏工作,就應當幹出個樣子來,幹出個水平來,多幹點兒工作累不壞人,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情注西藏,過好感情關
我深知,選擇了進藏工作,就是選擇了奉獻。在異地他鄉工作和生活,首要的問題是,必須與當地幹部群眾建立起較為深厚的感情,闖過感情關。為此,進藏伊始,我就注意與藏族同誌同甘共苦,堅持以誠待人,以情感人,寬以待人,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民族團結。下鄉進村,當我發現有的群眾生活困難時,毅然慷慨解囊;每次雪災後,我都積極捐獻衣物;得知藏族同誌生病,我立即拿出藥品給他們服用;有的單位請我寫字、寫材料,想給錢送煙請吃飯,均被我婉言謝絕。憑著自己的一片真心實意,使我贏得了藏族同誌的尊重與愛戴,與他們結下了深情厚意。離藏返鄉之際,我與他們戀戀不舍,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選擇進藏工作,還意味著要遠離溫馨的小家和故鄉、親人。人心都是肉長的,作為援藏幹部也是如此。暫別3年,有難以割舍的父子情、夫妻情。說實話,妻子對我援藏並不情願,曾經以淚洗麵,在我的心靈深處引起了強烈的震撼。但,正是她,顧大局,識大體,擦幹眼淚,為我準備了進藏所需的物品,並承擔了全部家務和養老撫幼的責任。去年麥季,我父親重病住院做手術,她本來應及時拍電報給我,使我返鄉盡一份孝心,但她和我的幾位哥哥、姐姐生怕影響我的工作,沒有向我透露半點兒消息。
我的父親打從去年跌了一跤,就半身癱瘓,生活無法自理。我年底返鄉探親時,把老父接到家裏,想伺候到陰曆二月初二,再送到我哥那裏。但因為要返聶籌備全縣“三幹會”,不得不提前11天把父親送走。當我向父親告別時,老人雖說不出話來,卻非常大度,裝出高興的樣子,連連擺手,讓我安心返藏。
進藏之後,我一直擔心父親的病情。煙台幾位同事問我返鄉休息3個月幹什麼?我回答說:“隻想把老父接到家裏精心伺候些天,盡盡孝心。”可就在我即將完成援藏任務的5月14日傍晚,突然接到妻子發來的急電:父親已於5月10日去世。得知這一噩耗,我情不自禁地在宿舍裏大哭一場,覺得沒有為老父送終,對不起生我養我的父親。靜下心來想想,自古忠孝兩難全,為國盡忠,就很難為父盡孝。縣領導獲悉這一消息,勸我回家。我說:“父親入土已有三四天了,我手頭還有兩份材料要寫,還是不走為好。”就這樣,我化悲痛為力量,繼續工作,直到畫完援藏工作這一圓滿的句號。
應當說,煙台對口支援聶拉木縣,確實使該縣發生了深刻變化:全縣社會穩定,經濟發展,事業興旺,糧油產量連年創曆史新高,經濟和人均收入年均增長兩位數,財政收入比3年前增長3.7倍,人均稅收高達500多元,位列西藏前茅,共獲各種錦旗20多麵。這諸多成績裏麵,也凝聚著我的一份心血和汗水。
3年援藏,終生難忘。實踐使我親身感受到,在艱苦的西藏工作,沒有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不行,沒有忘我的奉獻精神不行,沒有較高的領導水平和工作能力不行,沒有家鄉領導和人民的大力支持更不行。在我援藏期間,煙台市及福山各級領導和全區人民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心、關懷和支持。值此,特表衷心感謝!
那一天晚上
1995年4月20日晚上10點,我帶著酒意回到家裏。喝了酒的我最愛睡覺,見女兒已經熟睡,妻子正看著電視,就輕聲說道:“時間不早了,快睡吧。”一會兒,我就進入了夢鄉。
大約在深夜12點,睡著了的我突感胳膊上有些濕潤。睜眼一看,妻子正依偎著我,在暗自流淚。我急忙問:“你哭什麼?”妻答:“今晚,俺總有預感,你要去西藏。”至此,我猛然想起8個小時之前的情景:下午,煙台市委組織部的領導專程到福山找我談話:“市裏研究並報請山東省委組織部批準,決定派你去西藏聶拉木縣工作。”聽到這個消息,當時我既高興又為難。高興的是,在全市1200多位報名援藏的幹部中,選中我為7人之一,說明組織上對我的信任,所以當晚與有關領導聚餐時,多喝了幾杯;為難的是,該如何告知妻子。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先告訴兩個妻妹和連襟,在周末一塊兒玩麻將,選擇恰當時機相告,幾人同時勸說,讓她不掉眼淚或少掉眼淚。記得有位男士在《家庭生活》上著文說:“有時在妻子麵前故意撒謊,會避免夫妻爭吵,是搞好夫妻關係的潤滑劑。”於是,我就漫不經心地說:“別瞎猜,根本沒有這回事。”她問:“那,前些天為啥讓你參加體檢,電視台又為啥采訪你呢?”我答:“參加體檢的有40多人,6人選一,怎會選中我呢?至於電視台采訪,那隻不過是為配合全市開展向孔繁森同誌學習活動而搞的宣傳而已,並非采訪誰,誰就要去援藏。你別神經過敏,快放心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