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識到,傻子不會再回來了,那些畫是那傻子最後的印象,傻子,走了,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投胎的下輩子成了正常人,不知道身邊還會不會有一個葉延哥哥。
朝夕妄想,來日方長。
再沒有來日了。
“小毅,我還沒有跟你說,我喜歡你。”
他喃喃的說,靜靜的抱著那些話躺在了地上。初冬,地上冰涼,這樣也好。
……
“下雪了。”
出了門,孟複站在門口,伸了手指去接雪花。
這樣快就到了冬天,寒冷蟄伏了一年又一年。
“還要去醫院嗎?”古澤拉下他的手,放在手心裏搓,涼涼的手指終於有了一絲暖意,他包裹著他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大口袋。
他的心始終帶了一絲不安,出門的時候特意檢查了水果刀是否還在,怕孟複過去,會忍不住再次……
他不能再失去他一次了。
“嗯。”
“嗯,走吧。”他自然帶著他往前走。
坐在車上,他一直望著窗外,他時不時撇過頭去看他。
雪下得更大了,薄薄的雪花凝結在窗上,凝出一個寒冷來,不知臘梅開花了沒有。
有些話似乎是醞釀了很久,本想隨著人死歸入黃土,再不會問出,他依舊盯著窗外,淡淡的問,“古澤,喜歡我,是不是你這輩子最悲哀的事情?”
“……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為什麼?”
淺淺笑出聲,“你總是愛問為什麼,其實,你心裏都明白,你又為什麼選擇不相信?孟複,我的喜歡,你不必懷疑。”
他的手指抓緊了安全帶,“古澤,我害怕。”
害怕,你對我好,害怕,你給予我的溫暖,我自黑暗裏沉入泥潭,我本是要死之人,你把我救回來了,你強硬的給我懷抱。
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溫暖是我最大的財富。
你給了我。
我貪戀了,依戀了。
哪天,你不喜歡我,你把這溫暖奪走了,我會比之前更加悲哀。
我開始喜歡冬天了,肅寒蕭條,我置於冷瑟裏,聽寒風呼嘯,見飛雪蹁躚,會想著溫暖很遙遠,
不要眷戀。
“孟複,怕什麼?”
這聲響像是忽然敲打著他的脆弱,殼開始裂開,自莞爾一笑,他搖頭,“沒什麼,沒什麼可怕的。”
沒什麼可怕的,沒什麼害怕失去的,古澤的溫暖,失去了,便失去了,孟複,你這樣左右的顧慮什麼?
他如是想著,心裏有點疼。
“別怕,孟複,我不會走,”似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古澤牽著他的手,“該害怕的是我,你要是再離開一次,我便真的要死了。”
他抬眸去看他。
又迅速的偏過頭,繼續望向窗外。
雪花有點冷,落在地上,融化了,冷意消退了不少。
終是來到醫院。
孟玉的病房門外卻是慌亂一片,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醫生圍著孟玉,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搶救工作。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植物人,難道還有別的危險發生?
葉婷的哭聲回蕩著,撕心裂肺,她的媽媽是她的親人,她自然是傷心,可這哭聲在孟複耳邊聽的卻十分麻木。
他的小毅死的時候,葉婷,葉家的人沒有人為小毅流一滴眼淚吧。
怎麼,這些人也會知道親情這種東西呢?
奇怪。
“孟複,走吧。看樣子,孟玉是不行了。”
“我沒有見到葉延哥。”
這種時候了,葉延哥也不在醫院,果然,還是被關著嗎?還是說,他也一樣的麻木了,他對小毅的死,也麻木的厲害。
“要在這裏等嗎?”
“不用了。走吧。便不見了。想想,我還能追究什麼呢?”再怎麼追究,有些人沒了,再也回不來了。
正走兩步,迎麵見到了葉延。
葉延麵色憔悴,消瘦不堪,下巴處盡是胡渣,雙眼毫無神色,他說,“孟複,帶我去見小毅。”
“小毅,他……走了……”
“嗬,連你也在騙我。”葉延苦笑著,笑出一滴淚來,“他們都在騙我,連你也在騙我。”又道,“你們聯合著把他藏起來幹什麼?是不是他的病治好了,他恢複正常了,他不記得我了?”
病房裏,忽然傳來了一聲撕/破空際的尖叫,“媽,媽!”
隱隱約約的傳來心電圖刺耳的聲音,再沒有生命的曲線,成一條直線,宣告著死亡。
孟複說,“葉延哥,先去看看你媽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