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夜空,隻有一輪似圓不圓的月,卻在陰雲之下看不真切。夜憑欄,這冬日的疾風聽來是這般的刺耳。站在城牆上,俯瞰著燈火中的夜景的納蘭瑋楓因著冷風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爺,起風了,這天一天短似一天,夜裏涼,咱回吧,保重龍體要緊啊。”旁邊一個打著燈籠的隨行太監說。
“是啊,夜裏涼啊,這寒風刺骨的很呐!”納蘭瑋楓徐徐說道,抬腳又往遠處行了幾步,將手放在那矮牆的欄杆上,一陣涼意自掌心傳入納蘭瑋楓體內,“朕自登基至今已經十餘年了,晨霜國百年規矩,為君者需晨朝夜巡,一日不可廢,亦不可假手他人,否則便非我族類。朕自幼登基,並不曉得這其中的道理,每日走這老路,初始之時還有所興奮,時間一久便沒了興致,實是覺得無趣極了。”納蘭瑋楓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隨行太監舉著燈籠在後邊跟著,並不懂得爺在說些什麼,隻是默默地跟著,對他而言,照顧好爺比什麼都重要。“爺那時候走夜路還要葉嬤嬤陪著才肯去呢。”隨行太監邊走邊說道。“嗯?”臨風而立的納蘭瑋楓擺明了對這句話很不滿,回過頭拿一雙龍眼盯著他。隨行太監自覺失言,避過納蘭瑋楓的眼,低下頭去,低聲道了句:“奴才失言。”雖然說打納蘭瑋楓還是太子爺的時候,他便在跟前伺候,但所謂的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他可是明白的很,一點也馬虎不得的。“蘇公公跟了朕多久了?”納蘭瑋楓若有所思道。“回萬歲,奴才伺候萬歲爺有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不短了。葉嬤嬤現在怎麼樣了?”“這……葉嬤嬤前些日子已經去了。”蘇公公小心翼翼的說著。“去了?怎麼也沒人向朕稟報,怎麼好好的就去了?”“回萬歲,隻說是從太後娘娘宮裏出來就病倒了,沒過多久就去了。太後打發人來說萬歲日理萬機,此等小事就不用上奏了……”蘇公公一邊的說著,一邊拿眼角觀察皇帝臉色的變化,隻覺得皇帝隻微微一驚,便恢複常態。蘇公公跟著皇帝久了,十分清楚皇帝的脾氣,越是這般平靜的表現,越是極重視此事,心裏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葉嬤嬤的事有指望了。“到底是臘月裏了,還真是冷得很呐,蘇公公,回吧。”“哎!”
納蘭瑋楓的寢宮叫做金秋宮,據說原先的名號是寧清宮,而因著納蘭瑋楓極愛秋楓,便改了宮殿的名字。剛來到金秋宮門外,便聽得裏麵似有吵鬧之聲。未等納蘭瑋楓開口,蘇公公搶先一步喝道:“聖駕在此,何人喧嘩!”裏麵的人果然安靜了幾分,接著陸陸續續走出幾名宮女太監,然後一個穿著淡紅色衣裝約莫六七歲的小童從裏麵跑了出來,見到納蘭瑋楓不跪不拜,隻拿著一雙大眼盯著他看。納蘭瑋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說。蘇公公看了眼皇帝,接著便對著那已然瑟瑟發抖的幾個宮女太監道:“還不帶你們主子下去。這個地方也來得嗎?”“意仁,來。”納蘭瑋楓張開雙臂,而那被喚作意仁的孩子卻似沒有反應一般呆呆的站著。納蘭瑋楓不得不再次喚了一聲,意仁似是聽懂了一般,慢慢的向著納蘭瑋楓走了過去。納蘭瑋楓甚是欣喜,卻在下一刻沉下臉來。原來那意仁在向前走了兩步之後便停住了腳,呆呆的看著他,似有驚恐之意。接著便連連向後退去,像是見了鬼一般,怎不讓納蘭瑋楓著惱。“喲!小祖宗,您怎麼跑這裏來了。快跟奴婢回宮吧。”慌慌張張跑來的奶娘桂氏急匆匆的拉起意仁,一並跪在了納蘭瑋楓腳下。納蘭瑋楓心下不耐,揮一揮手道:“罷了,好好伺候你家主子。”那桂氏連連稱是,便帶著意仁退下去了。納蘭瑋楓望著意仁的背影,深深地長舒一口氣,轉頭對蘇公公道:“明日給安貴人多送些補品,要她好生將養身子,朕得了空便去看她。”“哎!爺天不早了,您是就歇著還是……”“去寧東宮,朕瞧瞧意禮去。”“哎!萬歲爺擺駕寧東宮嘞。”
皇帝無論走到哪裏總是跟著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唯有去夜巡之時隻有幾個人跟著,這也是祖宗的規矩,夜巡伴家之人不可過三。寧東宮早已得了通報,早早的跪了一大溜子人。納蘭瑋楓走上前去,親手攙起跪在最前麵的女人,柔聲斥責道:“天氣這般涼了,你又帶著身子,何苦行此大禮,朕不是說了,都免了嘛!”那女子展顏一笑,“宮裏的規矩,豈敢破的,莫不叫人指著鼻子罵呢!臣妾好著呢,陛下安心吧。”“嗯,快回屋裏去,當心著了涼。都起來吧。”納蘭瑋楓扶著那女子轉過身,忽的看見了跪了一地的宮人,丟下一句話讓他們起身,便往屋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