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心解疑(1)
一、《鏡花緣》作者之謎?
嘉慶二十三年(公元一八一八年),李汝珍將費時數十年寫成的《鏡花緣》書稿,交給蘇州一家刻坊刊行,並在以後多次重印。本來,關於作者是誰應該是很清楚的事情,但是,關於《鏡花緣》的作者問題,卻在前後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裏始終爭論不休,這又是為什麼呢?
原來,《鏡花緣》蘇州版初刻還沒刊行,就先有人據《鏡花緣》二稿傳抄本在當時的江寧桃江鎮私刻發行。接著,在一般市民和知識階層中,便陸續出現了關於《鏡花緣》作者的種種傳說。到二十世紀二○年代,知識界正式展開了爭論。先是江蘇海州的吳明星,然後有江蘇板浦的許紹蓬,都主張《鏡花緣》作者並非李汝珍,而是板浦”二許”(許喬林、許桂林兄弟,他們是李汝珍的子舅),旗幟鮮明地提出了”許作”說(《鏡花緣》為”二許”所作)及”許湊”說(《鏡花緣》不是李汝珍一人作,而是李與二許一起”湊趣”而成)。
與此相反,孫佳訊等連續發表文章,根據史實駁斥他們,認為《鏡花緣》確實為李汝珍一人所作。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魯迅、胡適、鄭振鐸等人,分別就《鏡花緣》的文學價值、著者及版本問題,都發表了很有見地的意見。
據有關數據記載,《鏡花緣》脫稿後,李汝珍曾附信將稿件送給許氏”斧正”,因為當時許氏兄弟在海州地區聲望較高,幾乎婦孺皆知,所以,李汝珍想讓許氏為他寫一篇序。許氏兄弟當然不會推托,於是許喬林就為李汝珍寫了一篇,篇末署名”海州許喬林石華撰”。因為當時屢屢發生文字獄事件,為了保險起見,《鏡花緣》並沒有署李汝珍的姓名,一直到道光元年(公元一八二一年)的重印本,書末才增刻了《鬆石歌》(”鬆石”即李汝珍)。因為當時的閱讀者在書中沒有看見作者姓名,隻看見書序的撰寫者,因此說《鏡花緣》作者是許喬林,這是完全可能的。這就是民間傳說的主要起源。
持”許作說”的吳明星等人,又根據許喬林所寫的序文內容指出兩個疑點:序文中有”相傳北平李氏以十數年之力成之”的字句,許和李是同時代之人,又是很好的朋友,哪有李汝珍寫了一部一百回的大作品,他的朋友卻不知道的道理呢?用”相傳”兩個字輕輕帶過有些說不過去,況且又沒有指明李氏究竟是誰,這是疑點之一。另外,序文中又用”昔人稱”,同一個時代的人所寫的作品,”昔人”又怎麼能進行評價呢?這是第二個疑點。所以,吳明星等人認為:《鏡花緣》實際上是許氏借李氏的名來出版的。
對於序文所引起的疑點,孫佳訊認為,許喬林寫這篇序時,因為當時屢興文字獄事件,所以他也不無顧慮,這和李汝珍既親自出馬到蘇州監刻《鏡花緣》卻又不署姓名是同一種心理。用”相傳”可給人留下序文作者與書作者素昧平生的印象,又用”昔人”來給人隔世之感,這是為防止官府追查責任留有回旋的餘地。
“許作說”的主要證據是”許氏事跡與此書內容有類似的影射”,比如《鏡花緣》中”妙算談天”好似許氏所著《算牖》的內容。其實,李汝珍算學知識雖然不如許氏淵博,但李汝珍有通算學的老師淩廷堪指導,和許氏相比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退一步講,即使書中吸收了許氏算學方麵的知識,對於小說創作來講也並非是犯忌的事情。
另外,《鏡花緣》道光元年本附”題詞”十四家,這些題詞人都是和作者同時代的人,從評語、眉批看起來,和作者的關係還很密切。不少”題詞”都或明或暗地點出了《鏡花緣》的作者,總括起來,可以得到以下結論:該書作者姓李,字鬆石,籍貫北平。比如以《鏡花緣》第七十三回”看圍棋姚妹談弈譜”為例,該處眉批有”作者本係高手,談棋自得精微”,而許氏對棋道卻不是很了解。許喬林曾自言:”餘不知弈”。這種從同時期人所作眉批中說明作者是李汝珍的證據很多。更明顯的是,作者李汝珍借書中人物之口,在一百回中多次提到《鏡花緣》故事是”士人李某”、”老子後裔”所編。
至於”許湊說”,僅僅根據李汝珍小說與許氏著作內容有某些相似之處,就推論《鏡花緣》為李、許所”湊”,無論怎樣自圓其說,也是很難令人信服的。例如小說中用到的”打燈謎”,似乎與許氏所著有關,但這些知識性的數據並非一家之言。李、許兩人關係密切,互相引用是完全可能、也完全允許的,很難說誰借鑒誰的。況且,李汝珍對這些內容也並非門外漢。”枕經藉史,子秀集華,兼貫九流,旁涉百戲,聰明絕世,異境天開”,這也是許氏對李汝珍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