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甘露四年,暮春三月,鶯飛草長,正是江南貴胄學子踏歌拈花遊於樂遊原的好時節,沁芳池旁姹紫嫣紅,楊柳依依,確是上京盛春的好容光。江南貴胄學子紛紛整裝束容欲在沁芳池旁吟詩唱和以一較高低。更見那如花仕女穿紅著綠,盛容高髻車騎馬駕紛紛往那極其容盛的地方逶迤而去,華美異常。
我坐於馬車中,神色慵懶。若不是侍女小昧極力攛掇,我本也不願意湊此熱鬧。我雖也略懂文墨,卻對這吟詩作曲興趣泛泛。窺見小昧如玉花顏上那藏不住的興奮神色,不禁打趣到:“小昧,看這青年才俊往來如織,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瞧著去,你我情同姐妹,若是瞧上了,小姐定會讓父親與你作主,讓你得一位如意郎君!”瞬間可見小昧羞紅的嬌饜,心中不禁好笑。不有得回想起小時和父親母親的對話,母親以十六歲稚齡嫁入杜府,生育了我和小弟小妹三人,在旁人看來,吏部侍郎杜府的主母何等榮耀。我卻時常看到母親獨守空閨的身影,何等的寂寥。父親並無貪色納妾的嗜好,可常常忙於公務,無暇顧及母親。看著母親寂寥時精心繡就的戲水鴛鴦,田田荷葉,我抗拒不願坐下專心學刺繡,大聲對無奈的母親說:“我不要學刺繡,我要和父親一般,當官做一番大事業來,不要悶在家裏做這無用的什件!母親若再要逼我學刺繡,我便去漠北找舅舅學兵法去,再也不回家了。女子為什麼一定要嫁作人婦,相夫教子呢?為什麼不能如男子一般作出一番功業?”,父親聽後一番哈哈大笑,我大晉皇朝雖多秀麗女子,但也多英姿颯爽不讓須眉的好巾幗。父親不以為意,母親自此卻也不敢再多逼迫我坐在鏽架前了。我也從此跟隨哥哥讀《詩經》學《史記》把心思大部分放在了這上再也懶得理那些閨房裏的奇巧之物了。但是女子畢竟是女子,哥哥就能早早投身軍旅,建功立業,我卻隻能呆在家裏,而及簪後上門提親的人也越來越多,母親擔心我這剛硬的性子,又聯想到我平時的“豪言壯語”,料想我是不肯嫁作人妻的,時常為我憂心,也不知暗地裏垂了多少淚,想到這我也不禁黯然,但讓我就如此如母親所想,實非我願。且觀周圍之男子,不是滿口子曰孟說的迂腐儒生,便是放誕不羈的風流浪子,鮮少英武果斷之輩,若讓我與這樣的人訂立白首之盟,想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小姐,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已經到沁芳池了,我們趕緊著下車吧。”望著小昧紅暈猶未消散的臉,我抿嘴輕笑。扶著她的手,慢慢走下腳踏。早有下人候著順勢牽走馬車,看著沁芳池旁的簇簇人群,不禁輕歎,人如此之多,如何賞春,看著隻讓人頭疼。不禁有些後悔,真不該聽著娘和小昧的話,出門賞如此的“春”。
“小姐,小姐,楚家小姐她們都在那裏呢。”小昧遙手一指,我順勢望去。隻見兵部尚書楚府的名牌懸掛在沁芳池右下腳一座小樓上,楚府小姐都坐於其中,有白色清紗懸於簷下,隨風輕舞,倒也別致。她們也同時看到了我,舉手招我,我輕輕一笑。緩步走上樓,就見楚府小姐們紛紛起身相迎。居中的便是楚府嫡出的二小姐楚紋。見著我便牽著我的手含笑說道:“妹妹,可到底是來了,早先我就打發人去府上去,想邀你做伴呢,偏偏妹妹拿著頭痛打發了我,本想著今個一回去就要去你府上“探望探望”,揪揪你這妮子的懶筋的,妹妹這既然來了,那就罷了吧,省的妹妹向未來的“妹夫”控訴我這姐姐的暴行,那姐姐可擔待不起。”
我微微笑著答道:“不是妹妹不願伴著姐姐,實是晨起頭痛的緊,虧得妹妹稍稍好上一點就巴巴的來了,就是因著姐姐的邀約,姐姐要饒是這樣還要編排妹妹我的不是,妹妹下次可真的不理姐姐了。”
楚紋聞言作勢要擰我嘴,笑道:“小妮子嘴倒是利索,快入座吧,賦詩大賞就要開始了呢。”旁人也笑著讓出道來,我便伴著楚紋走到樓前前座坐下,其餘的人也紛紛坐定。
及到坐定,才有餘閑仔細打量楚紋的穿著,不由得暗自讚歎,不愧是被譽為美人的楚二小姐,但見她芙蓉麵含春,丹唇帶笑,淡掃娥眉,眉間點作梅花狀,金步搖輕插在如雲烏檳上,兩朵朱紅絹製牡丹分插兩側,與所著朱紅紗衣相交融,更是稱得她雍容華貴,尊貴異常。觀楚家其他小姐,雖也穿紅著綠,插金帶銀,但氣勢上總是弱著些。
“就知道妹妹不同於常人,但總是穿的這麼素,知道的,明白妹妹喜歡素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姨娘不疼惜妹妹呢!”楚紋打趣道,
“妹妹怎麼敢和姐姐一樣呢?姐姐天資國色,自是該這樣打扮,妹妹沒有姐姐的品貌可不敢仿效姐姐。”我也笑回道。
“妹妹嘴還是這麼甜,從哪裏抹了蜜來的。”我輕笑不語,就在此時,鍾聲敲響,詩賞大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