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腓特烈大帝(1 / 1)

霍亨索倫王族從來也沒有因為熱衷於為大眾所接受的政府形式而聞名。但是這個頭腦清醒的記賬員和監督員的家族在被巴伐利亞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瘋狂氣質腐蝕之前,還是為寬容事業做了一些非常有益的貢獻。

在部分意義上,這是實際需要的結果。霍亨索倫王族繼承了歐洲最貧窮的地方,大片大片的沙地和森林,隻有一半的地方有人居住。“三十年戰爭”已經使得霍亨索倫王族瀕臨崩潰,他們既需要人,也需要資金。為了重新振興家族,他們四處招攬人才,不論其種族、信仰和以前的卑賤身份。

腓特烈大帝的父親是個粗俗的人,言談舉止像個采煤工,個人趣味與酒吧招待無異。不過當他會見外國流亡者代表團時,倒是能彬彬有禮。在所有涉及他的王國的重要統計數字的事情上,他的座右銘是“越多越好”。他招納被其他各國剝奪繼承權的人,就像他選拔6英尺3英寸高的擲彈手作為衛隊一樣精心。

他的兒子與他不同,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人。他的父親不允許他學習拉丁文和法文,可他偏要專門研究這兩種語言。他喜歡蒙田的隨筆勝過路德的詩歌,喜歡愛比克泰德的智慧勝過喜歡先知的智慧。他的父親按照《舊約》中的教義對孩子很嚴厲(為了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懂得服從,他的父親命令把他最要好的朋友在他的窗前斬首),但這沒有使他的心靈傾向於正直的猶太理想,而那時路德派和加爾文派牧師都對此讚不絕口。腓特烈認為所有的宗教是史前時期的恐懼和無知的遺留物,是一種被一小撮聰明卻又無恥的家夥小心操縱的奴性狀態,這些家夥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越地位通過損人利己來取樂。腓特烈對基督教頗感興趣,甚至對基督本人的興趣更大,但是他是按照洛克和索茲尼的觀點來對待這個問題的,因此,至少在宗教問題上他是個寬宏大量的人,而且完全可以驕傲地說,在他的國家裏,“每個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方法尋求被拯救”。

這種英明言論為他沿著寬容的道路做進一步的試驗奠定了基礎。例如他頒布法令,宣布隻要宣稱信奉宗教的人是正直的,過著正派和遵紀守法的生活,那麼所有的宗教就都是好的,因此所有的教義都必須享有同等的權利,政府必須永遠不幹涉宗教事務,隻需扮演警察的角色,維持不同宗派之間的和平就足夠了。他的確相信這一點,隻要求他的臣民順從和忠誠,把對思想和行為的最終評判權留給上帝,“隻有上帝才了解人類的良心”。他從不冒險發表意見,從不相信神需要人的幫助、運用暴力和殘暴手段可以推行神的旨意。

腓特烈的思想超越了他的時代好幾百年。當這位國王陛下在首都的中心給他的天主教臣民撥出一塊土地,讓他們修建自己的教堂時,當時的人都搖頭不止。當他出麵保護剛剛被大多數天主教國家趕出來的耶穌會成員時,人們開始嘟噥一些惡毒的警告。而當他宣稱道德和宗教彼此沒有任何關係,隻要依法納稅和服兵役,人人都可以隨自己的意願信奉各種宗教時,人們再也不認為他是個基督徒了。

由於當時這些批評者恰好都生活在普魯士境內,也就隻好緘口不言了。因為陛下是個警句大師,皇家法令頁邊上的一句妙語,足以讓那些在這些或那些方麵惹他不快的人一生頭痛的了。

然而事實上,正是這個至高無上的一國之君,獨攬大權30年的獨裁者,第一次使歐洲嚐到了幾乎是完全的宗教自由的滋味。

在歐洲這個偏遠的角落裏,新教徒、天主教徒、猶太人、土耳其人和不可知論者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了平等的權利和平等的特權。喜歡穿紅外套的人不能對穿綠外套的人稱王稱霸,反之亦然。

那些回到尼西亞尋找精神安慰的人,被迫與那些既和魔鬼打交道、又和羅馬主教打交道的人和平友好地相處。

有人說,腓特烈完全滿意於他的努力成果,對此我很懷疑。他在大限將近之時,讓人牽來了他忠實的狗。在這重要的時刻,它們看來是比“所謂的人類”更好的伴侶。(陛下是一個能力很強的報刊專欄作家。)

他就這樣去世了,他像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一樣生不逢時,但他像他的先輩一樣,給他的繼承者們留下了一份非常非常好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