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1 / 3)

傾城之戀

範柳原和白流蘇在香港兵荒馬亂的日子裏相依為命,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曆經患難的緣故而與日俱增。兩個人結了婚,生活漸漸地安定下來……

在劫後的香港住下去究竟不是長久之計。白天這麼忙忙碌碌也就混了過去。一到了晚上,在那死的城市裏,沒有燈,沒有人聲,隻有那莽莽的寒風,三個不同的音階,“喔……嗬……嗚……”無窮無盡地叫喚著,這個歇了,那個又漸漸響了,三條並行的灰色的龍,一直線地往前飛,龍身無限製地延長下去,看不見尾。“喔……嗬……嗚……”叫喚到後來,索性連蒼龍也沒有了,隻是三條虛無的氣,真空的橋梁,通入黑暗,通入虛空的虛空。這裏是什麼都完了。剩下點斷牆頹垣,失去記憶力的文明人在黃昏中跌跌絆絆摸來摸去,像是找著點什麼,其實是什麼都完了。

流蘇擁被坐著,聽著那悲涼的風。她確實知道淺水灣附近,灰磚砌的那一麵牆,一定還屹然站在那裏。風停了下來,像三條灰色的龍,蟠在牆頭,月光中閃著銀鱗。她仿佛做夢似的,又來到牆根下,迎麵來了柳原。她終於遇見了柳原……在這動蕩的世界裏,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隻有她腔子裏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邊,隔著他的棉被,擁抱著他。他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刹那的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刹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選自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

張愛玲在《傾城之戀》裏寫白流蘇,說:“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而柯靈先生說:“我扳著指頭算來算去,偌大的文壇,哪個階段都安放不下一個張愛玲,上海淪陷,才給了她機會。”是的,香港的戰事成了張愛玲許多作品的背景,而淪陷的上海卻是“張愛玲”這個傳奇的背景。

初讀張愛玲的作品,到處都會發現驚喜,你會驚羨於她對筆下人物心理刻畫的深入骨髓,雖然不一定都是直接描寫心理的,她會用各種色彩、聲音、節奏來傳達內心。例如,在《金鎖記》裏她寫曹七巧憤怒地趕走了她也許永遠愛著的人時內心複雜的狀態,不直接寫,而是徐徐地描述她灑落的酸梅湯從桌子上滴落的樣子,“酸梅湯沿著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遲遲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長,這寂寂的一刹那”。永恒凝固在瞬間,就像七巧那永遠不能釋放的情欲,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一點一滴地禁錮著。傅雷在1944年寫關於張愛玲的評論文章時認為:“《金鎖記》是張女士截至目前為止的最完滿之作,頗有《獵人日記》中某些故事的風味。至少也該列為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傅雷還強調了作品中采用的電影手法:“空間與時間,模模糊糊淡下去了,又隱隱約約浮上來。巧妙的轉調技術。”

張愛玲說過:“我發現弄文學的人向來是注重人生飛揚的一麵,而忽視人生安穩的一麵。”“但好的作品,還在於它是以人生的安穩做底子來描寫人生的飛揚。”“我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悲壯是一種完成,而蒼涼是一種啟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於是,我們發現這句詩在《傾城之戀》裏很醒目地出現了兩次。

《傳奇》這部集子是張愛玲的這種文學觀和人生觀的形象化。她在書的首頁寫到:“書名叫傳奇,目的是在傳奇裏麵尋找普通人,在普通人裏尋找傳奇。”

另外,要提到《傳奇》裏的一篇可看作散文的作品,即《中國的日夜》,寫的是張愛玲做兩首詩的過程。再版時,她把它做為《傳奇》的跋,她說:“雖然她並不能夠代表這裏許多故事的共同背景,但作為一個傳奇末了的‘餘韻’,似乎還適當。”

注意把握以下特點:

1. 張愛玲小說華美絢麗的語言和對都市生活中悲歡離散的描寫。

2. 《金鎖記》中表現了舊家庭女性七巧的畸形愛欲。

錢鍾書(1910—1998),字默存,現代著名學者、文學家。學術著作《談藝錄》《管錐編》享譽世界。《圍城》是錢鍾書創作的惟一一部長篇小說,從它的藝術價值看,它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可以傳世的佳作,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的地位愈來愈得到學術界的肯定,它的幽默諷刺的描述也不斷吸引廣大的讀者。解放後,《圍城》長期銷聲匿跡,在所有的文學史專著中不被提起。要不是美籍華人、著名的文藝批評家夏誌清先生在1961年出版的《中國現代小說史》中對《圍城》推崇備至,20世紀80年代在大陸的《圍城》熱或許還要推遲若幹年。

因為錢鍾書曾遊學歐洲,與書中的主人公方鴻漸相似,所以難免讓人以方鴻漸來猜測錢鍾書,以至於要找出書中的“三閭大學”到底所指為何。錢鍾書1939年曾去湖南西南地區的寶慶藍田國立師範學院任教。他曾說艱難地跋涉去藍田任職,完全是出於父命,對工作無甚熱情。也許藍田的國立師範學院正是“三閭大學”的原型。

電視連續劇《圍城》播出後,在全國引起了轟動,一時使得大半生安於清靜做學問的錢鍾書成為媒體追逐的對象。人人談“錢”為榮,見“錢”眼開,引得無奈的錢老戲稱:“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不錯,又何必要認識那個下蛋的雞呢?”建議閱讀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