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啊,時光最不解風情,哪怕是桃紅柳綠妖嬈,也難阻它片刻眷留。
要說啊,時光才最是長情,不論蒼海滄田變遷,它總是準時來到,催人到老。
又是一個隆夏啊,青山又再。
河南府今年可是要旱,入夏這許久,也就初一下了場貓尿雨,連地皮都沒濕透。
農民靠天吃飯,最怕就是老天不賞雨。這不,昨個兒才給龍王廟供了頭香乳豬,今個兒又是大晴天!
莊稼漢們蹲在地裏,欲哭無淚。
其中一個老者,抓一把泥土,在掌間搓了搓,泥土幹燥如同粉末,飛散空中。
“酒老爹,這可咋辦啊!”
其他農戶眼巴巴地望著老者,仿佛從他嘴裏說出一句保證田裏第二天就能結滿穀子似的。
老者笑笑:“莫急莫急,自有天意。”
老者說著,趕上在田邊啃青草的一群綿羊,尋地方讓羊兒吃個夠去。
農夫們望著老者筆挺的背影,目光中盡是膜崇。
豔陽無雙,老者身姿挺拔,行走在羊群草野間,不像農夫,更像是歸隱的俠者。
就連性子古怪也像,他總說自己就是白家的長工,就是莊稼漢!最初,鄉親們都叫他先生,他總是不高興,讓書院的孩子們叫他酒大叔,慢慢的酒大叔老成了酒老爹,依舊是身板挺直,麵目硬朗。
酒老爹趕著羊群,來到逍遙縣東的一處草坡。這裏的草長得好,酒老爹最愛在這裏放羊。
他由著羊兒散開啃食,自個兒躺靠在牌樓下,太陽暖融融地照下來,睜不開眼,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他仿佛聽到喜慶的鳴鑼奏樂……
駿馬銀鞍,
朱繡錦衣,
紗帽插紅花,
奕奕神采揚。
穿街過鬧市,萬眾矚目之。
策馬揚鞭起,一朝功名,興祖蔭門楣。
那一年,可是高頭大馬,遊遍長街啊。
紙醉金迷,到底是黃粱一夢。
他又夢到自個兒一身布衣,回到逍遙縣的那一天。
他迫不及待往白鶴村回。在村南頭,尋到一處小院。
院中栽種著一棵香椿、一株棗樹。正是棗樹結棗的季節,紅彤彤小燈籠似得掛了滿樹。
院中菊花芬芳,葡萄滿架,廚房裏冒著嫋嫋炊煙。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他大大笑了,扯開嗓子喊:“我回來娶你了!”
卻從廚房飛出一個水瓢,硬邦邦砸在他的腦門上,連帶著瓢裏半瓢水,灑了他個衣衫濕透。
一個小姑娘跳出來,插著腰叫罵:“哪來的登徒子!”
他一愣:“我……是找白仔梧……”
小姑娘眼睛紅了,偏作出凶模樣:“壞人!不許欺侮我姑姑!”
廢了半天口舌,才知道白仔梧回歸娘家獨居兩年,已有風言風語,說她是被夫家休棄。
偏偏她並不安分,先是拋頭露麵,雇傭長工打理二十畝農田。接著又在白鶴村後玉陽山興建了書院,廣招先生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