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山終年冰雪,隻有不畏嚴寒的花朵才能開放。幾枝半綻的梅花掛過夜空,蒼白月光中的薄紅花瓣嬌豔。新娘綾羅綢緞、鳳冠霞玲瓏,美若天仙。轎子一晃動,她頭上的裝飾就琤琤作響。一路上,無淚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留心觀察進山路線上。
隊列是沿著一條漫長的小坡道向上行進的,但那條道不是直通頂峰而是呈s型盤上。從正南到達第一層大台,然後由兩側北上,在第二層台處向中間轉折坡上;到達二層台麵的時候,無淚發現那層又恰可與第三層的兩階相接應,不由心中感歎:“路線如此複雜,難怪那麼多人還沒到達山頂就放棄了。”途中轉彎七次,隨行的侍女介紹道:“此道遠望如龍尾,所以稱為龍尾道。”轎子裏的人“哦”了一聲,暗暗記在心中。
再經過一片竹林,視野突然開闊起來,那是一個麵積4公頃的近乎正方形的大廣場。道上鋪設蓮花磚,兩側也豎起了石欄杆,很有入口的味道。無淚撥開花轎的珠簾往外望,隻見不遠處的平地突起一麵幾乎呈90度垂直的石壁,越往上看越朦朧,盡頭彌漫著厚重的白色霧氣。侍女適時解釋道:“宮殿就在山崖之上,這裏是千步庭。”話音剛落,就有四個赤衣女子從天而降,揮手間已將喜轎的四個角通過彩帶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手腕上。無淚隻覺得轎子被淩空提起,向上升去,景色在窗口飛逝下降,徐徐清風灌入轎內狹小的空間。她終於抑製不住好奇心,把頭伸出了窗外。隻見其餘仆人此時都換了裝束,抬箱的抬箱,捧彩的捧彩,竟都像鳥群歸巢一般飛向山巔。壯觀至此,世上無有。
等落地的碰撞感傳到腳踝上,無淚才從驚愕中驚醒。簾子掀開了,一雙手伸到她的麵前。無淚剛想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卻突然像觸電了似的猛地收回。那是一雙薄薄窄窄的手掌,如同白玉般沒有一點瑕疵,似乎不曾經曆過任何風雨。轎外傳來男子溫柔的聲音:“我的夫人,怎麼了?”熟悉的聲音引起新娘一陣戰栗。她慢慢站起來,腿一軟,又坐了回去。無淚緊張道:“我...我沒事。”
古老的宮殿上空被燭火映一片通紅,地麵上亮如白晝。筵席很闊氣,四條長桌平行排列,正對寶座,每隔三步擺著一隻去了骨的烤全羊。隻聽衝簷下“咚”鼓聲一響,三個服飾華麗的人同時從雙扉木門進來,走到長桌的首位,坐下。
第一桌是一個三十歲光景的男人,方正國字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東方護法——唐墨,恭祝宮主與夫人白頭偕老。”他站起身來道,“小女唐巧在百林山上尋覓靈物半年沒有任何收獲,卻在前幾天突然發現一顆超過千年的玄色靈芝...”寶座上的人眉眼彎彎,像一輪新月,他問道:“你的意思是,連靈芝也特意跑出來給我賀喜嗎?”此時這位宮主大人正半躺半臥在純銅打造的寶座上,姿態慵懶,玩弄著自己的頭發,同時眼神飄向第二桌的人。果然不出三秒,“砰”的一聲,一個黃衫少女拍案跳起,闊闊氣氣地一腳踩在桌上。不要小瞧她才十幾歲,腰間卻掛著一把與女子極奇不符的駭人大刀。(藍嵐:一看就是個暴力女~~)
東方護法剛一說完,她就嘶著喉嚨叫道:“唐墨,你少拍馬屁!”宮主裴岩鳳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似乎習慣了暴力女對唐墨的挑釁,道:“鳳凰女,唐護法哪裏惹你這個西方護法了?”宮主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惹得暴力女轉頭,一轉頭就看見宮主的尊榮。隻見紅暈飛上她的臉龐,多了幾分女子嬌憨的可愛,暴力女的聲音頓時降了幾百個分貝:“宮主,他...去一趟西林山的報銷都可以買一支萬年參了!”她越說越激動,唐莫嘴角抽筋,可憐的靈芝竟然變得一文不值了,心中一急,脫口而出:“那你送了什麼?”鳳凰女語塞:“我我我...”了半天,吐不出下半個字來。裴岩鳳薄唇微綻,心想:麻雀是可以變鳳凰的,不過麻雀終歸是麻雀,總會在緊要關頭露出它的本性。東方護法是個hd的人,不會與一個貧民出生的財務總管過不去,任他們吵去。
鬧劇之中,隻有坐在第三桌的少年一直沉默著,他眉目間隱約有些病態,膚色白得不可思議,隻有頭發與眼睛純黑,更顯出睿智。他就是天尚峰第一智囊——杜微,南方護法。身旁侍立的僮兒執著玉壺將杯斟滿,他默默無語端起金樽,然後一飲而盡。鳳凰女和唐墨在一旁頗有節奏的爭吵,宮主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打著節拍,盤算著另一個人的事情。
第四桌的位置一直都空著,無論宮裏出了多大的事情,北方護法都沒有沒有出現過。眾教徒在私底下早已經議論紛紛,揣測這個護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連其他三護法都不知道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