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稱那些寨兵為江湖人士,還是委婉說法。說白了,聚義寨的寨兵中,有近半數都是太行山裏的山匪出身,雖驍勇彪悍,卻也野性難馴,的確不好指揮。辰年想了想,問他道:“你想叫我如何?”
宋琰道:“隻想請您每日都去軍中坐鎮,早晚再和末將巡一巡各處城防,震懾一下他們便是。”
這樣的要求,分明就是想將她綁死在軍中,一日不得離開。辰年聽完這話,不禁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們王爺走時,可對你有過什麼交代?”
宋琰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爺臨走時囑咐末將,協助您守好宜平。”
辰年瞧出這人隻是表麵上看著老實罷了,便也不再與他多說,隻點頭道:“行,既然你要求,我就聽你安排,每日到你軍中點卯就是。”
宋琰忙說不敢,辰年不耐與他周旋,幹笑兩聲,便就端茶送客。誰知這宋琰卻仍是安坐不動,辰年瞧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問他道:“宋將軍還有別的事?”
宋琰道:“謝寨主,您那些寨兵個個強悍,又都是講義氣的漢子,末將十分尊敬。”
他話題突然轉到此處,叫辰年有些意外,一時摸不到頭緒,便就隻“哦”了一聲。那宋琰又繼續說道:“隻是英雄好漢聚在一起,未必能成鐵軍。”
辰年聽出他話裏有話,直言道:“宋將軍,我是個粗人,你有話直說就是。”
宋琰卻並未立即開口,隻思量下麵那話如何說出才會不得罪她。
辰年瞧他這般小心謹慎,不覺笑了笑,道:“放心,我心眼沒那麼小,兩句話就能得罪了。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別繞圈子,也省得我誤會了你的意思。”
她這般直爽,宋琰索性也不再考慮言辭,便就說道:“末將想說軍中要的是令行禁止,不是講義氣,逞英雄。若沒有嚴整的軍紀,便個個都是好漢,湊起來也是盤散沙,一旦與強敵交戰,就會潰不成軍。”
辰年看了看他,問道:“你是想說我那些寨兵軍紀散亂吧?”
宋琰麵容嚴肅,點頭道:“不錯。”
當初組建寨兵的時候,因有崔習管著,軍紀倒還算嚴明。隻是後來崔習被拘禁,不能再打理軍務,各處來投奔的山匪也越來越多,寨兵人數雖然猛增,軍紀卻也慢慢散漫下來。辰年自己心中也有數,聞言便就問宋琰道:“你有什麼想法?”
宋琰沉聲答道:“大戰在即,末將想要肅整軍紀,殺一些不服號令之人,以儆效尤。”
這些寨兵便是在辰年手下時,都算不得十分老實聽話,現在宋琰剛剛接手,難免會有一些刺頭挑事。辰年明白宋琰這是想要立威,便就說道:“我既肯把寨兵全都交給你,就是信任你,隻要那些人確是違反了軍紀,你盡可隨意處理,無需征求我的意見。”
她既然這樣說,便是真心實意地想將權利交給宋琰,容他放手去做。不想才第二日,她剛到軍中,宋琰就派人請她過去校場。
原來是有幾名寨兵又在軍中飲酒,因這些人都不是初犯,宋琰便下令將他們捆縛起來,綁到軍前斬首示眾。可那幾個寨兵皆都是山匪出身,粗野彪悍,不肯老實伏法,一麵拚命掙紮,一麵高聲咒罵,隻喊著要見謝寨主。
辰年聽那傳令兵簡單說完緣由,便道:“你帶我的話給宋琰,說凡是膽敢違反軍紀者,一律軍法處置。”
那傳令兵匆匆而去,到了校場高聲稟報宋琰道:“稟將軍,謝寨主有令:凡是膽敢違反軍紀者,一律軍法處置。”
宋琰起身走至那幾個寨兵麵前,問他們道:“你們可還有什麼話說?”
那幾人愣怔片刻,立刻便有人叫道:“我不信,定是你假傳咱們寨主的命令,咱們要見寨主,親耳聽她說這話才信。”
其餘幾人也紛紛應和,宋琰也不著急,隻吩咐旁邊的傳令兵道:“再去請謝寨主!”
那傳令兵隻得再去請辰年。眾人在校場上等了好一會兒,辰年方帶著幾名親兵,從遠處過來。那幾個寨兵一眼瞧見,忙抻著脖子高聲叫道:“寨主救命!”
辰年依舊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先瞥了宋琰一眼,這才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幾名寨兵,和顏悅色地問他們道:“可是你們幾個要見我?”
那幾人瞧她這般神色,又知她待人一向寬厚,隻當自己有救,均又驚又喜,忙著點頭,“正是,正是。”
辰年淺淺一笑,卻是溫聲問道:“可是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