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車中,聽著外麵傳來的車輪壓過地麵的聲響,還有老牛邁步聲。
外頭的家仆守著,一直都沒聽到牛車內郎君的吩咐。也不敢出聲,都站在那裏等著。
一直等到車隊已經全部走了過去,過了好久,家仆們都懷疑謝安是不是在車裏睡著之後,才聽到一聲,“走吧。”
家仆們立刻拉著牛頭轉了個方向,往謝尚宅邸行去。
謝尚最近得了王導的推薦,到外麵去做太守,南方水澤多,瘴氣多,爭論起來,外麵還是不如建康的繁華和風雅,這一去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謝安去那位從兄家中,也有幾分惜別的意思。
謝尚聽說堂弟來了,自己親自帶著妻子袁氏去迎接,袁氏是個安靜的女子,將謝安迎接進來之後,命令侍女將坐枰酒食等物安排好之後,也離開了。
畢竟兩個男人在一起說話,有些話女子不太適合聽,袁氏也就下去回到後院裏照顧女兒去了。
袁氏走到內堂上,台階下有一名女子低眉順目的站著,見著袁氏,恭謹說道,“女君。”
袁氏望見這個女子,唇角的笑淡了些,冷淡的應了一聲,“你去奉熱湯來。”
女子垂首“唯唯。”
屋中,謝安和謝尚正在一處喝酒,世家重養生,酒是溫熱過的,不使冷酒吸取五髒熱量,原就是原來服用五石散,都是奔著覺得五石散能夠振奮精神去的。
謝尚望著這位堂弟,心下算算這位堂弟也十七八歲了,他開玩笑也似的說道,“阿大陪我一起服散?”
謝安聽了笑了笑,“不巧,身上衣裳是新的呢。”服散過後,渾身發熱,就連肌膚都要比往常敏感嬌嫩個好幾倍,如果是穿新漿洗過的新衣裳,難免會把肌膚給磨的生疼,到時候也就是糟糕了。
謝尚聽了笑了,“那又何妨?不過阿大不願,那也沒什麼關係。”說著,他持起漆杓,舀起一勺的溫酒就傾倒在堂弟麵前的羽觴裏。
“家中新進了幾個舞伎,阿大有興趣觀看麼?”謝尚問道。
“何家所贈?”聽到堂兄家中又多了幾個舞姬,謝安有些好奇的問道。
“誰知道。”謝尚笑著抬眼看他,“這來來去去的,我哪裏記得。不過其中有女子歌喉了得,阿大可以聽一聽。”
聽到謝尚這麼說,謝安點了點頭,“善。”
謝尚讓人去將幾名善謳歌的女姬叫來,那幾名女姬一上來,一股紛紛揚揚的花香便在室內傳播開來。
那幾名女姬生的妖媚,杏眼桃腮,身子窈窕,行走間,腰臀搖擺間很有幾分勾引男子眼睛的資本。
女姬們跪在屋外麵,拉門是敞開的透風的,謝安一抬眼便是看見四五個俏生生眉眼含情的年輕女子跪伏在門外麵。
世家家中的舞姬之屬,從來隻求色相藝技,不問操守。女姬本來是以色事人,自然是香料妝粉什麼好的就什麼上。
謝尚聞到這香中有一股梅香,立即皺了眉頭,“誰用了梅香?”
一名女姬怯生生的道,“是賤妾。”
家中上下皆知郎主好梅香,女姬們為了邀寵,也在自己衣裳上熏了梅香,好求能引起注意,這位郎君長得容貌妖冶,就是盤腿彈撥琵琶,也能讓人有眩目之感。
“梅香不是你能用的,”謝尚罕見的露出了不悅,“而且此香配的也太過劣等了。”他眉頭蹙起,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來。
那女姬嚇的就連忙俯下身來,雙手交疊在身前,額頭貼在手背,嬌嫩的和鮮花一樣的身子便如被風雨吹打一般顫抖不止。
“罷了,下去吧。”謝尚原本想要讓堂弟嚐嚐鮮的心思被破壞的幹幹淨淨,他讓女姬們下去,帶著些許歉意的看向謝安,“對不住了。”
謝安也沒覺得有什麼可以遺憾的,說實話,他今日也不想聽女姬謳歌,這種女姬向來會唱的也不過是幾句********的淺薄歌曲罷了。謝安今日還真不愛聽這個來著。
“從兄何時愛上梅香了?”謝安也聽過這位從兄喜好梅香,甚至還自己動手調香,配出幾味來。他以前倒還沒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