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愛從不甚清晰的銅鏡上移開視線,對著她們笑了。
冬至日很快就來了,王翁愛換上新衣,她穿的是新做的間色裳,然後她也不想在腰上佩帶纖髾,纖髾佩帶在身上,若是有風,那還好,看起來衣帶飄動似仙,可是沒風,那就覺得比較怪異。而且在台城裏頭,哪裏來的風,冬天的風吹一下就夠銷魂的了。
她今日是讓芳娘在頭發裏將上回縫的那些小布條給塞進去,讓兩鬢的發絲看起來飽滿些。發髻上也戴著幾支金簪,不過麵上還是沒有上妝粉的。
她就這麼跟著母親坐在同一輛犢車上,在家仆和仆婦們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就往台城去了。
夏氏看著女兒正低頭整理裙裳上佩帶的玉環。她沒告訴女兒,這一次進台城說不定能夠遇見天子,也沒將皇後的事情告訴她。
萬一知道之後心思重了就不好了。
王翁愛在犢車裏坐著無聊,她將車廉挑開稍許,去看外麵,正好瞧著外頭那些衣不蔽體,衣衫襤褸的流民,流民們被那些世家家仆嗬斥,婦人們抱起懷中的稚子,畏畏縮縮的躲避開去。她趕緊將車廉放下來,那場景看著實在是太揪心。
她手臂支在憑幾上,呼出一口氣。
到了台城門口,車子停下來。按照規矩,大臣們也是不能夠乘車進入宮城的,女眷們自然也差不多。
芳娘拿來厚厚的鬥篷,將她從頭到尾就捂的嚴嚴實實。
濕冷的風吹拂在麵上,高大的宮牆看得人有些發怵。王翁愛雙手攏在袖中,耳畔細細的狐狸毛被風吹動蹭著她的麵頰。
她帶著些許好奇,用眼角的餘光打量這座宮城,她的父親曾經也參與過這座宮城的建造,不過看著……
好像也不是特別雄偉啊。
她低下頭。
司馬衍著平常的常服,正經的那套冠冕服要等到新年初一的大朝會才會穿戴,他也不像給自己找罪受。
殿中臣子到齊之後,宴會開始。女眷那一席上,當真是平靜之下頗多精彩。
王翁愛的父親是尚書右仆射,因此位置也比較靠前,她身邊是幾個王家本族的女孩子,那邊遠的是好久不見的庾茗,聽說庾茗是快要嫁人了,家裏也給她定下夫婿人選來,反正庾家沒可能在今上這裏出第二代皇後,就算有適齡的,也不會特意等皇後定下後才給女兒尋夫婿。
不過庾茗望見王翁愛,兩個人一如既往的天雷地火一起迸裂。
她們兩個含笑不語,可是那些王家女孩子們早就知道這兩人不和,本著給自家人撐腰的意念,兩個陣營頓時鮮明起來。
女郎們自然是不可能當麵打起來,但是抬手舉足,甚是眉眼間的微笑,都是互相的過招。
大殿內煦暖的很,不一會兒額頭上便要起一層細細的汗珠。
旁邊的小宮人將適合女郎們飲用的米酒用長杓傾倒在羽觴裏,讓她們飲用。
米酒甜甜的,帶著些許酒味。喝了也隻覺得是飲料,麵前案上的美食,王翁愛一見著庾茗就沒有什麼胃口了。
因此她喝的酒比吃的東西還多,這麼做的結果就是,她想要更衣了。
隻好讓小宮人給她帶路,她還很上道的塞了一小塊金子。
小宮人帶著她去偏僻的淨房更衣,沒有侍女來服侍她,這更衣頗有些艱難,出來之後,小宮人領著她往另一條宮道上走,走著走著,她發現這風景都不太一樣了。
這宮人是不是給她帶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