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想法她是不能同王彬講的,當王彬說到賈後誣陷皇太子謀反之後,她豎起耳朵想聽聽那位皇太子妃,也就是她堂姊王惠風。說起來這位堂姊也頗為不幸,當初出嫁的時候,那位太子便嫌棄她長得不美,寵愛東宮嬪禦,她一生無所出。
“那堂姊後來如何了?”王翁愛輕聲問道,比起那些王侯將相互相爭奪,她更對那位太子妃有興趣些,她記得王衍在胡人快要兵臨城下的時候,是和王敦王導商定,家族一部分留在洛陽,另一部分跟著王敦王導南渡到建康來,還認為是狡兔三窟之計,不過後來王衍是死在了石勒的手裏。王惠風當時沒有和家族一起南渡,留在了那裏。
此時,女子靠的便是家族和父兄的庇護,父親都已經被胡人所殺,女兒哪裏還能保全。
說起這個,王彬歎了口氣。那些胡人天生蠻橫,對落入他們手中的世家女,尤其還是太尉之女,太子妃,哪裏會放過?
“她呀……”王彬不太想回想王家流落在北方那些女眷的下場,“聽說她落入了匈奴人的手裏,之後如何……不知道了。”
王翁愛沉默下來,王彬說不知道,但是她也從話裏聽出來了一絲悲慘。匈奴人,原本就是一群隻曉得吃生肉喝腥膻羊奶的蠻夷胡人,乍然進入中原腹地,獲得世家太子妃,本著胡人對中原的摧殘,哪裏肯放過侮辱晉室的機會?
那位堂姊,結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垂胡袖中的指尖忍不住顫抖,這世道兵亂連連,且外麵又有胡人肆掠,世家女郎說來身份高貴,可是一旦失去了護佑,不管之前身份有多高,一旦落入那些亂兵手裏,生不如死,當真是生不如死。
她閉上雙眼,這是她再一次認識到亂世裏的殘酷了。
此時侍女已經將再熬好的藥湯奉了上來,仔細等藥湯溫熱了之後,添加進槐花蜜,品嚐確定並不苦味,才再次奉了上來。
“阿父,還是用了藥湯罷。”王翁愛手裏持著藥碗輕聲勸道,“不苦,真的半點都不苦哦。”
“方才你故意讓為父說了那麼多話,就等阿父口渴?”王彬笑著看女兒。
王翁愛淺淺一笑,將手中的藥碗向王彬遞過去。
王彬這回也不再推開,接過喝了下去。喝藥之後,父女倆又坐著說了一些話,過了一會,王彬起了倦意,王翁愛上前服侍他睡下。等到榻上父親呼吸平緩之後,她悄悄的退了出來。
秋日高爽,陽光灑下,照在院子裏,帶著些許喜慶。她站在廊下,看著不遠處種植的白萼已經萎頓了下去。
“那裏是怎麼回事?”王翁愛轉過頭去問侍女。
侍女望見,答道,“白萼經不起日照,被日光一照就這樣了。”
“昨日還開的正好呢,今日就這樣了。”王翁愛說道,她腦海裏回響起方才聽到的有關王惠風的那些話。
身份高貴,又被聘為太子妃,可惜夫君不愛,隻愛妾侍,回頭胡人擾亂中原正統,她也遭了秧。細細算來,嫁進司馬家,也沒什麼好的。有時候好事靠不上,壞事全有份。
那個司馬遹若是肯將用在那些嬪禦身上的精力放在王惠風身上,兩人有個孩子,應該也不至於王衍最後對這個女婿的全盤放棄。
她回想起司馬家的那些皇後,還真的沒有一個是好下場,除去晉武帝的第一任楊皇後是病逝之外。
這樣的人生,就算是做皇後,又有什麼可開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