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衍是個脾氣比較好的天子,麵對王導這位輔政之臣,他的態度永遠是像個小輩,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
“陛下駕臨寒舍,實在是令寒舍蓬蓽生輝。”王導說道,他看向這個少年。先帝的生母是出身燕地的鮮卑人,鮮卑人白膚黃發,因此先帝的長相也是隨了那位鮮卑宮人的多,白膚黃發。為了這個,這幅長相還被王敦鄙夷為黃頭奴。
不過到了司馬衍這裏,發黑如墨,膚白如雪,不複當年王敦口中黃頭奴之相。
“王公過矣,聽聞王公有足疾,我心中憂慮,前來探望。”司馬衍說道。
堂上百官按照各自的官位高低入座。
事先管事沒想到陛下帶著百官親臨,還以為是陛下前來而已。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家生子們搬著漆案還有坐枰連忙將座位布置好。
“這庖廚下應當如何準備?”這是一名管事娘子前來問道。這陛下帶領百官前來,看樣子要在府中宴飲,酒窖裏早就開了,拿著竹簽去拿好酒。不過這食物也不好弄太平常的了。隻是這匆忙之間上哪裏去準備,一道精細的膳食有時候庖廚裏就要準備好久呢!
管事焦頭爛額,聽見管事娘子來問,差點沒兩眼一抹黑給直接撞柱子上去。
“趕緊的殺羊!”管事說道,“準備烤羊。”
羊那麼大一隻,而堂上的貴人們也不是赳赳武夫,一個人一餐就能將全羊吃盡。管事的清楚這些貴人胃口多大。
一隻羊夠四五個貴人享用了。
“上回揉的皮還有沒有?”管事問。
“二十多個壯婢正在忙呢。”管事娘子答道。
“大善,就拿蝦肉做角子好了。”管事答。“記著,花樣要多些,看著悅目!”
這個方子原來丞相府中是沒有的,是尚書右仆射家傳來。尚書右仆射也是王家人,和丞相一脈同承。有好方子自然也會送來,管事想起見著的那剔透晶瑩的角子,差點眼珠子沒掉下來。
在這江左第一豪門的掌事這麼多年,各色美食也見過不少,可是這麼晶瑩剔透的還是頭一回見。
謝裒的官位不低,因此得到的位置比起其他人好了不少。他望著自己麵前幾乎是透明的角子,有些詫異。剔透的皮包裹著裏頭緋紅的餡,從外麵就十分賞心悅目。他角子也吃的多,不過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他望望同僚們。除去琅琊王家的人麵上毫無驚訝之外,其他人眼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詫異。
上麵司馬衍持起羽觴向王導敬酒,這放在別的臣子身上是這輩子恐怕都沒有一回。不過王導倒是泰然處之。
謝裒想起王家的炙手可熱,即使不比當年王敦在世時的王馬共天下,但是這份尊榮恐怕就是天子舅氏都沒有。
回想家中三子帶著少年人的羞怯說中意王家女郎的話,他心中感歎,若是自己遣人上王家問名,恐怕沒被當場嘲笑門戶不對,媒人走錯門,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
過了二門就是內院,曹氏不慌不忙的將頭上的步搖冠扶了扶,向王翁愛招了招手,“岷岷過來,扶老婦我前去拜見陛下。”
王翁愛聽了這話差點沒腳下一滑。長得這麼大,她別說看皇帝司馬衍長得什麼樣子,就是連台城都沒進過。沒辦法,宮中沒有太後,自然也用不著各家夫人帶女兒去拜見了。
她還是垂下頭來,趨步走到曹氏身邊,扶住這位嬸母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