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奴仆抱臂觀看,一抬頭,正好望見那邊的謝安一行人。謝安此時年少,才十一歲,頭發任然梳成孩童總角樣式,但是一望過去,也不會讓人真將他當做普通小兒郎。
果然有奴仆立刻認出他,立即喊了一聲,“郎君!”
原本還圍聚在一起作樂的仆從們趕緊散開來,恭謹站立好。
謝安叫過一名仆從前去和父親等人說自己將王家的一個女郎帶來,好及時派人去王家那邊告知消息。畢竟家中一名女郎久久不歸,哪怕身邊帶有幾名仆婦,也很叫人難以安心。
王翁愛垂下眼,伸手悄悄的將衣袖上的褶皺撫平。
在王家人派人來接之前,謝安先帶她去謝家此時所在的地方。這也是該有的待客之道。
這邊得知三郎爬山,結果帶回一個琅琊王氏的女郎後,一家子都有些驚訝。謝裒的夫人王氏令人趕緊去迎接。
王氏雖然也姓王,但是出身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沒有什麼關係,更加不能相提並論。如今雖然琅琊王氏的權勢比不得當年初渡江的王馬共天下,也少有家族能夠與之並肩。
對於這位女郎,雖然還是一名年少女郎,但也不能慢待了。
王翁愛便是看到一名臉龐滾圓衣著得體的一名仆婦迎上來。
“郎君,女郎。女君命奴婢迎接。”那仆婦俯下身道。
奴婢們早已經打好木樁,將圍帳拉好。
王氏端坐在茵席之上,她麵前是一張漆曲足高案,身邊一隻香爐上正燃著驅趕蚊蟲的香料。
不多時,那名管事仆婦帶進來兩名孩子,年長的那個是家中第三子,他一身素色衣裳,眉目含笑,微涼的秋風吹來,將寬大的衣袖吹得鼓漲。年幼的那個是個女孩,八、九歲的年紀,眉目清秀婉約,烏發雪膚,瞧著便知道是個美人胚子。
那個女孩,就是那位關內侯家的女郎了。
王翁愛瞧見上首位置坐著一名身著藍色團花雜裾的婦人,婦人談不上十分美貌,眉眼細長,唇角含笑,望著便有一番主婦氣度。這便應該是謝家的主母了。
“兒拜見母親。”謝安將雙手攏在袖中拜下。
“孺子起身。”王氏笑道。
王翁愛垂下目光,眼睛並不直視上首的王氏,她隻是看著王氏雜裾腰下三角尖尖的纖髾。
“小女王氏,冒昧前來打擾,還望女君海涵。”王翁愛雙手攏在袖中抬起來,微微拜下身。
王氏在茵席上側避開身去,表示不受王翁愛的禮,然後她跪坐在席上向王翁愛還禮。如此之後,她命仆婦將跪坐所用的茵席和憑幾擺放好,請這位小女郎入座。
王翁愛連連表示自己年幼當不得如此,如此推辭再三,才入座了。
外頭的那些男子名士們自然不會講究這等禮儀,不過到底是名士嘛,要是她也跟著學了,才是壞事。
在茵席上跪坐下來,王氏問了王彬夫婦身體是否安康,得到王翁愛的回答後,她點點頭,“君侯乃國家棟梁,如此真是太好了。”
王彬在蘇峻之亂後被封以關內侯的爵位,雖然並不是最高的徹侯,但是足夠顯赫。
“多謝女君關懷。”王翁愛也正兒八經的感謝道。其實她並不太愛和那些主母說話,一來是輩分在那裏,不管家世如何,對話必須是不能失了禮數。
方才對話間,王氏也在細細打量王翁愛,這名小女郎,長得十分好,答話也很是得體。尤其說話的時候,雙眼含笑,淳樸可愛,叫人見了便覺得心生親切。這一點很是難得,她也見過許多世家女郎,禮儀到位回答得體已經是基本。看多了,要是不這樣反而是落了下等。不過這個小女郎這樣,倒是讓人很想捏捏她的臉,逗她一下。
說了話,王氏命人送上****解渴。
正喝著,外頭走進來幾名女婢,臂彎裏捧著幾束采摘來的茱萸。
重陽節習俗,重九之日,采摘茱萸或是戴在發髻,或是佩帶在身上,可以避難消災。
王氏隨意從婢女采摘來的越椒中抽了一支。
“女郎不必客氣。”王氏讓王翁愛挑選茱萸。
王翁愛抿起唇笑了笑,那名懷抱茱萸的婢女在她麵前跪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那邊跪坐著的小少年,他正含笑看著擺放自己案前的那隻瓷耳杯。
她伸出手去,婢女懷中抱著的那束茱萸已經事先清理過,不見半根雜草。她選過一支,然後拉過腰下的絲絛,將茱萸纏繞上去。
才繞上去,一名總角小童走了進來,他手邊還牽著一個才剛剛蓄發的小孩子。
謝石牽著弟弟進來,先給母親行禮,望見那邊的王翁愛,眼睛噌的一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