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年過去,即便是山村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摻雜著黴味兒的泥坯瓦房,如今都換裝成了兩三層的小洋樓,有那水泥路直接修到家門口,不少人家更是配上了轎車。
其中,看起來最有錢的那戶人家便就是如今周彬的家。
神識一掃而過,我徑直來到了二樓的某個房間,宛若一陣微風舒卷而至,我飄身進入了其中。
床上似睡非睡的老人,正是如今的周慧。
我的心神隱隱有著幾分震動,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歲月的無形威力,不知覺間慢慢消磨了所有所有,記憶中的她還是少女模樣,然而如今麵前的她卻已似有花甲高齡,花白頭發早已替代了曾經的如墨青絲,褶皺的蒼老麵容像是枯樹皮般斑駁,再不複記憶中俏麗溫柔的模樣。
我仍然記得……
第一次初見到她時,她是那樣的拘謹無措,扣弄著手指滿臉不安神情的可愛樣子。
我仍然記得……
那一次她屈服了自己的命運,並執意要將彩禮錢交給哥哥的堅定模樣,父親周三雖然是個十足的地痞混蛋,但她卻從不記恨父親什麼,隻希望這近乎賣·身的彩禮錢能夠幫到家裏、幫到她的哥哥。
默默走到床前,我動作輕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運一縷精氣法力巡遊肉身爐鼎,感受著如今周慧的身體情況,我不禁愈發心中悲涼,傷感似潮水般連綿的湧出,化作水霧積聚在眼睛裏。
傷心過度以致損傷三魂,這是種近乎不可逆的傷勢,再加上時間已經過去了那樣久,即便如今的我也根本無能為力。
“對不起……”
滾燙淚水決堤般落下,我深深低下了頭。
這般罪孽;
一世痛苦;
終究全然都是我留給她的!
又還能做些什麼,又還能怎樣去彌補,茫茫長夜我想了很久很久,卻是根本沒有任何答案,終究……是根本無法還清自己所欠下的!
天初亮的時候她終於醒了,但渾濁雙目黯淡無光,望著我更是一片癡呆茫然。
她……
根本就記不起我是誰。
我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卻也沒有任何反應,她是還活著,但這種活著卻唯餘痛苦,甚至都很難以保持清醒。
“你……怎麼哭了?”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略帶沙啞,似是孩童般帶有不解疑惑。
我強撐笑容道:“是沙子迷了眼睛……”
“你是誰啊?”她又問。
我答:“我是楚天……”
“楚天……楚天……那我是誰啊?”她懵懂的迷惑問。
我答:“你是周慧……”
“噢!”
她雖然答應了下來,但不解的迷惑卻更濃了幾分。
漸漸地,她再度又發起了呆來,嘴角邊的口水不自覺流淌出來,我連忙起身為她小心擦拭,但悲涼心痛的情緒卻更加陰霾在了心頭。
我的突然出現到來,驚動了周彬家所有人。
他們看著我,難以置信的震驚之餘,更多的卻是無言歎息傷感。
舊友重逢並未有太多歡喜,更多的是別扭和尷尬,周彬和張艾艾如今都已有了近六十歲的高齡,年邁如他們早就已經抱上了孫子,甚至孫子都已經麵臨到早戀的問題,而如今的我卻還是一如當年,甚至就連容貌都沒有絲毫變化。
周彬問:“你……你真的是楚天嗎?”
我認真點頭應是,並告訴他們老夫妻,我想要留下照顧周慧幾日,送她走完最後一程。
張艾艾緊張問我:“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神情悲慟,目光哀傷,周慧她……一直在等著我,而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已經沒必要再這樣痛苦的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