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慕自然而然的從護衛手中的盤子上,取出一塊泛著銀光的銀子,就這麼一塊,大約價值五兩銀子,對於一戶農家的人們來說也是是一筆巨款了。
七慕將銀子放入許氏的掌心,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可仔細一瞧,她的眼底卻是殘留著些微的感傷和淡漠,她說道:
“許大娘,你雖然沒有遵循諾言,將我送去鎮子上找大夫,可在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你也是確確實實有這份心的,因而我不怪你,我也沒有什麼立場去怪你,隻是以後每每想到,隻怕都會有幾分失望罷了,但你比其他的人,對我都要好上幾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平白無故的善意,這銀子就當是我報恩了吧。”
七慕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許氏卻越往下聽,越覺得懺悔,其實她也明白,七慕不是自家人,她著實沒有一定要幫七慕的必要,可是,她先前是答應好的…………
現在想來,也許七慕那時就躺在牛車裏,眼巴巴的等著她,她已經是半過半百的人,說話卻這麼不算數,小姑娘心裏應該是難受的。
許氏想著,不由自主的把手中的銀子推了出去,她還沒有老糊塗,這銀子是不能白拿人家的,卻不料,七慕很是堅定的又推了回去,還打趣著說道:
“收下吧,難道我的一條命,還不值個五兩銀子嗎?許大娘就當是我在買我的半條命好了。”
這話說得好笑,若是顧南瑾沒有來之前,七慕說她的命值五兩銀子,想來也是要被張家莊的眾人唾棄的,就一個區區的黃毛小子,不過是長得清秀些了,就覺得自己值五兩銀子了?!
要知道,偏遠的村子,人們生活落魄,就是五兩銀子很可能就是一戶人家半年到一年的總收入了,而一個小孩子,又幹不了什麼苦力活,雖然是個“有把子的”,但在其他人眼裏也是不值錢的。
可放眼現在,大抵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了,別說是眼前的大批護衛,就是那神秘的高貴少年對七慕的禮遇,也讓七慕身價倍增。
在許氏的猶豫糾結中,七慕又想到另一件事情,許氏先前離開的理由好像是她晚上看不見,這點依七慕看來,很有可能許氏是得了夜盲症了。
七慕唇邊勾著,笑容淡淡的,但很有幾分誠意,她說道:
“許大娘先前和我說過,你在黑暗中看不見,是嗎?”
許氏聽了,抬眸看了七慕一眼,在她混濁的眼眸裏,七慕清晰的看見了“不解”這兩個字,七慕笑笑,說道:
“從前,我也認識一個人,他大約和你一樣的年紀,在白天的時候,他的眼睛比老鷹還要犀利幾分,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在晚上卻是看不見的。”
許氏聞言,表情顯得很吃驚,她的眼睛剛開始變成這樣的時候,她是渾然不覺得,直到後來,有一次起夜,她想去廚房裏找口水喝,可是竟然連自己的房門都走不出去,因為她在黑暗中,根本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一開始,許氏得了這樣的怪病,許氏的家裏人也為許氏要急,一家人節衣縮食的,去鎮子上找了大夫來看,可大夫左看右看,愣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最後,隻能開了幾副不痛不癢的方子,叫許氏回去煮了喝。
可是,喝了那些不對病症的中藥,盡管花了不少的錢,可是許氏的病還是沒有好轉,漸漸的,竟然還越來越嚴重,索性在白天的時候,許氏和其他人是一樣的,家裏人也就慢慢的不管了,也不再多提這件事情。
許氏因為這個“怪病”,她的心裏其實是極苦的,一到晚上就跟個瞎子一樣,這搞得她每當下午來臨時,心裏就十分的害怕,身邊離不開人。
七慕那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許氏才匆匆跑回家,原本是想要讓自己的兒子來送七慕去鎮子上,卻沒成想,最後竟然變成了現在這樣,令她十分尷尬。
而現在,七慕又舊事重提,許氏心裏是百感交集,活了大半輩子,她的臉皮還是薄得了,七慕吃了她的虧,此刻她是實在不想麻煩七慕,可是聽到七慕說的那個人,許氏又忍不住的好奇和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