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我叫雪夜。
十六歲那年，我考上市裏的重點中學，父親送我去學校。
那裏好多孩子，坐著我叫不出名字的豪華跑車，背著漂亮的書包，一個個，金光燦燦，笑容滿麵的在我麵前走過，我低頭看著幾已赤著的腳，不禁有些難過的縮了回去。
我生在安市一個偏遠的農村，窮到什麼地步呢？就是如果地裏打不出糧食，那麼你就隻能等著國家的救濟糧而沒辦法用錢買的那種。那裏的人大多數都是麵黃肌瘦的，即使是國家有救濟，也救濟不了他們的貧窮。爸爸說，隻有努力上學，我才有可能改變我的命運。於是，我做到了，我拿著入學通知書，在父親的麵前高傲的炫耀，總有一天，我會改變我貧窮的命運。
可是來到這裏，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
那些城裏的孩子，僅僅一個月的零花錢就夠我和父親半年的口糧。我困惑了，開始猶豫。我承認，在離開那個貧窮的小村子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愛慕虛榮的一個人，我變著法的問父親要錢，不過是想要穿一件和同學比起來不太寒酸的衣服，可是，父親卻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母親走得早，家裏隻有我和爸爸兩個人，我知道，如果地裏沒收，他就不可能有一分錢。可我還是違心的一次又一次逼著他要錢。直到有一天，父親來了，他把我叫出來，他問我，你想要什麼？
他瘦了很多，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病態的遲緩，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可我還是回答：我想要錢，我想要過稍微好一點的生活，不會被人嘲笑，不會被人譏諷，不會被人……看不起。
父親看著車上來來往往光鮮亮麗的車和人，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問我，哪部車看起來比較豪華，像是有錢人開的。我開心的，一輛一輛給他介紹，我知道每一個名牌車的名字，勞斯萊斯，法拉利，還有那時最流行的奔馳、寶馬。
父親看著我，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眼睛裏溫和平靜。他手裏握著一顆血紅色的珊瑚珠子，他說，那是祖上傳下來的，他要將這個好好留給我，做個依靠。他給我了些錢，囑咐我去買些吃的，我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去了。等我轉身的那一刹那，卻不想父親最後的話竟成訣別。
身體碰撞到車輛的刺耳的聲響，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像瘋了一樣衝過去抱著他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襟，我連最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司機下了車，罵罵咧咧的說著髒話。
我沉默著抬頭，看著一直安安穩穩的坐在副駕位置的那個人，他正用一種讓人捉摸透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
父親以為他的死能為我換來好的生活，他太單純，太天真，他沒來過大城市，不知道這個城市有多險惡，他的死，不過是平靜的一汪湖水上一滴小小的水珠，連一絲小小的漣漪都泛不起來。
我沒有得到一分錢的補償，父親死得不值。
可是當日那輛車副駕駛位置上的那個人，卻親自找到了我，他開門見山的說：“我叫何正鋼，我喜歡你的模樣，做我的男寵，可好？”他的笑容十分刺眼，我也跟著笑。
我知道我長得漂亮，從小，父親就說我，男生女相，紅顏禍水，這輩子恐怕難以安寧。
我和他談了條件，我願意做他的男寵，他給我想要的生活。
於是，直到被他壓在身下蹂躪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為了我所謂的好一點的生活，出賣了自己，也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我成了行屍走肉，白天，我是老師眼裏乖巧聽話的好學生，夜裏，我是被他壓在身下喘息不止的男寵。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會不會對這一切，也感到心安理得？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咄咄相逼，害死了那時和他比較要好的方氏夫婦時，我忽然就害怕了，怕有一天，我也會這樣被他視如草芥，棄如敝履，毫不留情的害死，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不可以就這樣死掉，就這樣死了，就這樣波瀾不驚的過完這一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