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龜兒子——“‘左’得疼”(2 / 2)

一位好心的同誌找到她,語重心長地教導說,這是機關,不能穿這樣的連衣裙,影響不好。胡躍群聽從組織勸告,哭了一場,便把連衣裙壓在箱底。她很明白,再往深處說,就會上到“資產階級生活作風”那個綱上去了。

現在回憶起來,中國改革開放初期,曾經曆過多少荒唐事——從《大眾電影》上刊登的《玫瑰花與水晶鞋》的王子與灰姑娘親吻的照片到袁運生的壁畫《潑水節——生命的讚歌》;從美神維納斯的雕塑到李穀一用氣聲唱《鄉戀》,都曾引發軒然大波。

一切美的東西,哪怕是全人類幾千年共同創造的,具有普世的美學價值的東西,都被硬貼上了“資產階級”的標簽。

如果美的東西都屬於資產階級,無產階級還有什麼呢?

曾在雙流縣文化館工作的王館長說,改革開放初期,跳交誼舞已經形成了勢不可當的潮流。迫於一種群眾壓力,縣文化館不得不組織舞會。但有關方麵一再打招呼,要注意男女舞伴的距離,胸部一定要保持兩拳的距離。

請保持兩拳距離!王館長太辛苦了,他在舞池的急流旋渦中左奔右突,被人撞來碰去,忙得汗流浹背,不斷用兩拳比畫,提醒那些靠得太近的男女舞伴,注意胸部間的距離。一場舞跳下來,可愛的王館長累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這位後來喜歡上跳舞的老同誌說,當時,很多人反感跳舞。有人說離婚率上升了,是跳舞跳的;有人說上班打瞌睡,是跳舞跳的。動不動就跟“資產階級作風”掛上鉤!

回頭再看王澤枋考證的“叫花子縣”的來由,除了地理和曆史原因外,可以說還有政治原因——“‘左’得疼”!

改革開放之後,19世紀偉大的法國詩人波德萊爾的詩集《惡之花》才全麵譯介到中國,曾在中國詩壇掀起小小波瀾。波德萊爾認為,惡來自事物的反麵,來自世界的陰影,來自“病態的花朵”,來自憂鬱、痛苦、醜惡、罪惡、疾病。“愚蠢和錯誤,罪孽和吝嗇/占據我們的心靈,折磨我們的肉身/我們培養我們喜愛的悔恨/就像乞丐贍養他們的白虱。”

在中國,貧窮就是“惡之花”。“惡之花”的根,就是“左”!“左”根竄向哪裏,哪裏必然貧窮!

中國人,再也不能忍受貧窮了;雙流人,再也不能把“叫花子縣”的惡名擔下去了!從幹部到群眾,已經積蓄了革新圖變的巨大能量。

雙流人民的好兒子田家英,將自己的書房命名為“小莽蒼蒼齋”。何以起此名?因為譚嗣同的書房叫“莽蒼蒼齋”。田家英骨子裏蘊藏著中華民族優秀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變法求新的思想基因。在春雷動地的日子,田家英的名字和他的故事迅速擴散,為思想解放拉開了一道閘門!

莽蒼蒼的大地,豈能讓“左”的迷霧長期封鎖?

改革開放30年,再回憶當年的口頭禪:“你龜兒子的,‘左’得疼!”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