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一定不可以?我會以自己全力維持她的生命!我會……保護她……艱難險阻……皆有我一力在前!”百裏屠蘇固執的拉著雪向洞外走去。
尚辛大驚,慌忙阻攔:“師叔!我不能教你帶走小師叔!我不能教小師叔冒險!也不能任由你置自己於險境!你冷靜些。”
百裏屠蘇渾不理睬,直直向洞外走去。
尚辛大驚,再顧不得,一聲劍鳴之音,長劍已然出鞘,向著百裏屠蘇直去。二人頓時纏鬥在一起。
尚辛使出畢生所學,極力阻止。
百裏屠蘇一手牽著木然的雪,一手與尚辛爭鬥。
一個不慎,雪竟直跌出去,撲倒在地。
百裏屠蘇慌忙擺脫尚辛,便欲上前攙扶,卻僵在那裏,驚地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尚辛亦是吃驚地瞪大眼睛。
以寒玉冰床為中心,寒冰洞底現出一個直徑約兩丈的熒藍色圓形封印,雪跌在封印之外。
熒藍色圓形封印之上布滿金色的纖細光線,密密麻麻縱橫交錯,金色的光芒沿著光線,猶如血液一般,時行時止,緩緩流淌。無數條金線,沿著雪雙腕之處的血脈進入雪體內,雪身上便現出無數條淡淡的金線,金色的光芒沿著周身血脈,隨著脈搏跳動,一行一止,脈衝式緩緩前進,又自雙踝之處的血脈淌出體外,彙入封印陣法之中。
跌倒在地、渾身滿布金線的雪,隨著金色光芒的行止不住微微抽搐,似在承受極致的痛楚。然而,雖是麵色煞白,雙目緊閉,卻如熟睡般沉靜。
百裏屠蘇怔怔地看著。
那些金線似乎隨著脈衝式行止,在不斷收縮。雪被金線拖拽著,緩緩退回熒藍色圓形封印之內。直至身體全然被拖回封印之內,熒藍色圓形封印與金線才驟然消逝。
百裏屠蘇怔愣許久,慢慢走上前去,將雪扶起,送回寒玉冰床上坐下。雪又如開始一般,靜靜坐在那裏,眼神空洞,毫無焦點,似乎在那具纖弱的軀體之內,並無魂魄存在。
火狐披風就在腳下,百裏屠蘇將披風拾起,拿在手中。突地就想起,當年涅槃重生,無情穀曾贈與自己一件火狐披風。自己曾將它親手披在風晴雪肩頭,也曾親手披在玉泱肩頭。
百裏屠蘇將長歌千辛萬苦得來的火狐披風仔細的披在雪的肩頭,將領口的帶子細心紮好。
尚辛看著百裏屠蘇溫柔地做著這一切,輕輕搖頭,麵上已是淚痕赫然。
百裏屠蘇慢慢跪下去,跪在雪麵前,把頭埋在雪膝頭,緊緊握著雪的雙手無聲啜泣。
“師叔,莫要悲傷。”尚辛強忍悲傷,輕聲安慰道:“神識消亡,對小師叔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罷。”
百裏屠蘇抬起頭,怔怔問道:“最好的結局?”
“小師叔的判詞是‘魂魄沉寂,不入輪回,直至寒冰化水、片點無蹤。’”尚辛哀傷道:“有甚麼比魂魄沉寂之時,神識定格在夢魘之中更加可怕?寒冰化水、片點無蹤,幾乎就是沒有盡頭。小師叔曾說過,若當真有‘寒冰化水片點無蹤’的一日,必是毀天滅地的大禍事,這世界也許會被洪流淹沒……所以……終點也許永遠沒有……也希望不會有……神識消亡……再可怕的夢魘也沒有甚麼用……永無盡頭……也沒甚麼不同……這是小師叔唯一為自己做的籌謀……”
“就是說……在她的世界裏……甚麼都不會有……連我也不會有……”
“是……連師叔您……也不會有……她不會再記得您……”
百裏屠蘇直起身來,伸手將雪攬進懷裏,緊緊抱住:“沒有我……再也不會記得我……”
“當年向無情穀求娶,我是真心,並非因著曾向晴雪親口求親,便不願親自求娶你,我是真的不舍與那你片刻分離。我還有一句話沒來得及親口對你說,現在你聽一聽可好?”捧著雪的臉孔,親昵地用鼻尖觸碰雪的鼻尖,宛若大婚之前,在天墉城後山,百裏屠蘇低低道:“無情雪、依依、六月雪、慧蝕、雪魔,不論你是誰,都是百裏屠蘇真心摯愛之人!對你,我有男女之意,更有婚娶之心!”
百裏屠蘇突地起身,如長歌一般,頭也不回快步向著洞外走去。
寒玉冰床上木木坐著著女子,臉上突地悄悄滑下兩行水濕,盈盈滴落。
百裏屠的腳步突地一僵。
耳中似乎有著水滴低落的聲音,清脆悠遠,宛若當年涅槃重生初入寒冰洞……宛若與她……初見……
百裏屠蘇滿麵悲戚,想要回頭,卻終於沒有回頭,咬緊牙關一步一步走出寒冰洞……
背後,雪,櫻唇輕啟,卻無聲。
“長辮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