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鞭影》導讀
蕭偉光
在浩如煙海的古代蒙學著作中,有一類特別引人注目,這就是著名語文教育家張誌公先生在《傳統語文教育教材論》中概括的“蒙求及類蒙求”,也可以稱之為“蒙求體”。“蒙求體”分為掌故類、曆史類和常識類三大類,其發展曆程可以概括為:“濫觴於唐代的《兔園冊》,創始於李翰(作者注:當為“瀚”)的《蒙求》,最後發展為明清以下廣泛流行的《幼學》(作者注:即《幼學瓊林》)”。而《龍文鞭影》與稍後出現的《幼學瓊林》則是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兩部掌故類蒙書,可謂“蒙求體”中交相輝映之雙璧。
《龍文鞭影》原名《蒙養故事》,明代蕭良有編撰。蕭良有,字以占,號漢衝,湖北漢陽人,生而穎異,很早就有神童美名。萬曆八年(1580年)會試,蕭良有拔得頭籌,為會元;萬曆十四年(1586年),升為翰林院修撰;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任國子監祭酒。他教學生高標準嚴要求,杜絕幹謁,嚴格考課,使莘莘學子謹小慎微,嚴於律己。在史局十五年,不負公輔之望,自閣部卿寺以至台省,凡關於國家大計無不向他谘詢。他也時常上書議論時政,給事中葉繼美彈劾他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侵六部之權,蕭良有憤而辭職歸家,歸鄉後八年而卒。可見,蕭良有是萬曆朝中在政治、文化、教育各界都極負聲望的人。
蕭氏“為加惠幼學而作”(《龍文鞭影·原敘》)的《蒙養故事》,“取古事之相類者,摘而成偶,又各諧之以韻”(《龍文鞭影·原敘》),在內容和體式上都仿效了李瀚的《蒙求》,有些句子如“王戎簡要,裴楷清通”則直接源自《蒙求》。《蒙養故事》撰成後,明人夏廣文為其作注,使其更便於作為蒙學教材而使用。《蒙養故事》刊行後,各私塾學館“喜其字句不棘口,注中錄事甚多”(《校補龍文鞭影·自敘》)而爭相選用,兒童閱讀該書,“聰慧者日可數十事,遲鈍者亦日可數事”(《龍文鞭影·原敘》),遂成為當時一部頗受歡迎的蒙書。
《蒙養故事》刊行後不久,由明人楊臣諍作了一次大的增訂。楊臣諍,字古度,安徽桐城人,“博聞強記”(《龍文鞭影·跋》),深通經史,“每遇有裨幼學之書,往往不惜校讎”(《龍文鞭影·原敘》)。他認為蕭氏的《蒙養故事》“征事過少,而夏廣文注又多舛謬疏略”(《龍文鞭影·原敘》),於是參考多種古籍,將其中的謬誤之處一一訂正,並作了較大的增補工作。經楊臣諍增訂後的《蒙養故事》,內容上更為豐富,知識上也更為準確了。楊氏根據友人的提議將書名改為《龍文鞭影》,所謂“龍文,良馬也,見鞭影則疾馳,不俟鞭策而後騰驤也”,意思是,如果學童學好了此書,就將有如駿馬,不鞭策即可日行千裏。“龍文鞭影”這一書名,將編訂此書為使兒童學習“逸而功倍”(《龍文鞭影·原敘》)的旨趣形象地表述了出來,較諸《蒙養故事》更為雅重,也更契合於家長望子成龍的心理。用現在的話說,楊氏不僅對蕭氏原書的內容進行了大幅度的更新和提升,更對其進行了極好的廣告策劃與包裝,真可謂蕭氏之功臣。《龍文鞭影》一經刊行便風行海內,成為當時影響巨大的一部蒙學教材。
《龍文鞭影》在清末由李恩綬又作了一次係統的校訂。李恩綬(1835—1911),字丹叔,號亞白,因說話結巴,晚號訥庵。祖籍舒城,後遷江蘇丹徒(今屬鎮江市),博覽經史,而且喜讀諸子百家、詩詞歌賦。由於不喜八股文,所以無意仕途,以教館、作幕和賣文自給,是清末鎮江文壇的領袖人物。光緒初參加修纂《丹徒縣誌》,其他著作還有《巢湖誌》《采石誌》《紫蓬山誌》《讀騷閣賦存》《訥庵駢體文存》《縫月軒詞》《冬心草堂詩選》《曆代詩人祠堂記》等。李恩綬發現,《龍文鞭影》雖然“風行已久”(《校補龍文鞭影·自敘》),但是“缺略複疊謬誤之處,亦逐篇有之”(《校補龍文鞭影·自敘》),於是“按條目一一疏證之”(《龍文鞭影·跋》),經過這次係統校訂,《龍文鞭影》原刻本中的不少錯誤得到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