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時伴(三)(1 / 1)

葉府雖然是瀘沽城的大戶人家,但其族係卻並不在瀘沽城。因為葉府的老爺——葉宏,他在弱冠之年便成了孤兒。葉宏的父母不是什麼大富之人,所以除了一棟老屋,還有屋外那一畝三分地,什麼也沒給葉宏留下。因此,即使有族人的照料,葉宏的生活還是處於清貧之中。

年輕的心總是不安於現狀的,即使葉宏對外界一無所知。所以在斟酌了許久後,葉宏最終不顧族人的勸阻,將那棟老屋和一畝三分地賣了,作為起始資金,出外闖蕩。

不經世事的心總是會被塵世的尖刀的所傷。但久而久之,傷口總會愈合,可惜的是,傷疤卻會一直留在那裏,無法抹平。

初入塵世,葉宏處處碰壁。因為他不懂,任何東西都有它的規則,塵世,也不例外。但人是善於學習的,屢次三番的碰壁,即使傻子也會學乖。更何況,葉宏是下定決心出來闖蕩的人。經此一番曆練,葉宏仿佛一夕之間曆盡塵世滄桑,然後便通曉了塵世的規則,在塵世中遊刃有餘,漸漸便累積了身家。

但世人皆有野心,葉宏也逃不開,而他身為一名商人,自然想發展他的家業。於是他小有成就後,便一刻不停的輾轉於各地,尋求發展。直到前幾年,才在瀘沽城安了家。

有人猜測,也許是人到中年,對許多東西看開了。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眾說紛紜。但很多東西,是隻有本人才清楚的,而葉宏怎麼想,他不說,別人自然也無從探究,久而久之,便無人再猜測了。畢竟一個東西,如果永遠沒有答案,人們便不會再對其持有好奇心,自然便不再關心了。

再說葉宏,即使發了家,他也並未如普通人那般三妻四妾。他在安家前,隻娶了一房正妻和一房小妾,安家後也沒有再娶。而他的妻子和小妾,那麼多年,也隻給他生了三個孩子——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兒子是嫡出,兩個女兒皆為庶出。葉子豐雖為嫡長子,但其上還有一個姐姐,名喚葉子萱。葉子糖是最小的女兒。

因為沒有庶子,而小妾也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葉府倒是沒有別的宅院裏的勾心鬥角,正房與妾室相處和睦,三個子女感情也好,羨煞眾人。

而葉宏的小女兒——葉子糖的寵物——一隻普通的狗,也為眾人津津樂道。

因為大家閨秀一般不會接觸這些牲畜,即使有人飼養,也是些兔子、畫眉鳥之類的小巧、怡人的動物。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卻養著一條和她差不多高的且普通的狗,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自然成了眾人猜測的話題。

簡單的事情經過眾人之口便會變得神秘,平凡的事情以訛傳訛後就是神奇了。

五歲的我還不知道這自然的規律,所以,當人們說——“葉府的小小姐啊,是天上的三聖母下凡,而她身邊那隻狗啊,就是哮天犬。這是她哥哥二郎神怕她在凡間受委屈,專程派來保護她的……”時,我便信以為真。

但我又有點恐慌,便跑去問奶媽:“奶媽,奶媽!他們說我是天上的三聖母下凡,而童童是哮天犬,是專程守護我的,是真的嗎?”

奶媽起初是茫然的,但聽完我的話之後,便笑了起來,對我說:“是啊,我們小小姐可是天上那三仙女下凡呢。”

我越發恐慌——“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裏那個三仙女嗎?”

“是啊,就是那個。”奶媽高興地說到,她的小小姐,真是聰慧啊,這個故事她隻講過一次呢。

但我接下來的嚎啕大哭卻讓奶媽驚掉了下巴。然而在她哄好了哭泣的我,聽了我大哭的原因後,整個人卻是哭笑不得。

因為我跟她說,“我不要做三聖母,我不要被關在山裏很久很久,我不要離開童童,不要離開哥哥,我很怕黑的……”

我的幼時記憶裏幾乎都有童童的身影——每年的生辰,新年,元宵燈會,重陽登高,冬至祭祀……這些對小孩子來說最開心快樂的日子,童童都陪在我身邊。它對於我來說,早已不是簡單的寵物一類的東西了,而是——我的家人。

幼時的陪伴,是每個人心靈深處的柔軟。那無憂、快樂的日子,陪伴在你身邊的,是可以讓你每每想起,便不自覺地在嘴角泛起笑意的溫暖存在。

幼時伴,溫暖憶;無憂時,笑意純……

無憂的時光總是易在指尖流逝,人總要經曆一些事,然後,才能徹底地了解一些詞。

一年後,六歲的我,第一次,深刻地領悟到了“悲傷”這個沉重的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