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生命的挽歌
這是一間簡樸而整潔的辦公室,衣帽架上掛著一件駝色的外套和一條紅色的絲巾,看得出是女性的衣物,上麵還遺留著主人公的氣息;窗台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花盆,更多的是蘭花和君子蘭,散發著幽幽的芳香;書櫃裏整齊地排列著各類書籍,那本叫《感恩》的書,上麵還留著被閱讀過的痕跡;辦公桌上擺放著尚未批複完的文件和一個名片盒……呈現在眼前的一切,會讓人作出這樣的判斷:主人公很忙,她手頭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主人公好像剛剛離去,她並沒有走遠。
筆者從名片盒中取出一張設計精美的名片,上方寫著:中共南江縣委常委、紀委書記——王瑛,下麵清晰地印著她的地址、郵編和手機電話。筆者試著撥打了王書記的手機電話,電話通了,裏麵傳來提示音:我現在無法接聽您的電話,這是我的自動應答,我將盡快與您取得聯係。
嚴酷的現實真真切切地告訴我,這是一個永遠也無人接聽的電話,王書記真的走了,匆匆忙忙地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2008年11月27日,這是南江入冬以來少有的一個寒冷的日子。
王瑛又是一夜沒睡,她劇烈地咳嗽,咳得幾近窒息。她知道自己的病情,癌細胞已經大麵積擴散,吃了就吐,吐了堅持再吃,每天靠安眠藥睡眠,靠麻醉藥止痛。兩年前醫生就曾斷言,她的病屬於肺癌晚期,最多能熬半年,現在兩年過去了,她慶幸自己已經創造了生命的奇跡。自從患病以來,她一直頑強地與病魔作鬥爭,可病魔始終沒有離她而去,反而離她越來越近,隨時都能感到它的存在。冥冥中,王瑛有一種可怕的預感,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用顫抖的手翻開桌子上的那本已經剩下不多的日曆,眼睛突然一亮:明天是她47歲生日。
這天,王瑛起了個大早。下了床,她突然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四肢軟綿綿的,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她拖著極度虛弱的身體,用雙手扶著牆,艱難地走進衛生間,在鏡子麵前精心地梳理假發,塗抹口紅……
走出衛生間,她用極度虛弱的聲音對丈夫張勇說:“我覺得不好,是不是……”
“你不要瞎說,”丈夫打斷她的話,“醫生和病友都說你恢複得挺好,你已經過了那道坎,很快就變好人了。”
王瑛臉上閃過一絲苦笑,懇請地說:“你抽空陪我去趟重慶吧,再做一次化療。”
丈夫張勇在巴中市委政法委工作,王瑛在南江縣工作,十多年了,夫妻兩地分居,都忙於工作,在離多聚少的日子裏,相互很少關照。自從妻子患病以後,政法委領導特批張勇:照顧好病中的妻子。生性要強的王瑛連丈夫也不願意拖累,她很少回家,一直戰鬥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廚房裏飄出熬雞湯的香味。母親也早早地起來了,得知女兒要去醫院,她特地熬了一鍋雞湯,讓女兒喝了再走。
王瑛走進廚房,看著母親那憔悴忙碌的身影,心中頓生歉疚和憐意。可憐的老娘啊,她也是一位癌症患者,母女倆同命相連,同病相憐,互相鼓勵。母親的心裏有多苦,隻有王瑛心裏最清楚。久久地凝望著在為她熬雞湯的母親,王瑛那傷感的眼神讓母親柔腸寸斷。
母親說:“瑛兒啊,你在看啥?”
王瑛走到媽媽身邊,幫媽媽捋了捋頭發,語不成句地說:“媽,您老的頭發全白了……媽,您為我操勞了一輩子,女兒還沒有報答您……媽,人生有來世嗎?如果有……”
“這雞湯是補身子的,喝了就上路吧。”母親打斷了她的話,盛了一碗雞湯放在她麵前。
“我今天真的不想去醫院,想留下來陪陪您。媽,我不想走啊……”誰也沒有想到,這句話竟然成了她們母女的訣別。
汽車駛出巴中,行駛在凹凸不平的山區公路上,望著這熟悉的山、熟悉的路,還有汶川大地震留下的尚未治愈的大塊大塊瘢痕,王瑛心緒難平。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身後是她的丈夫張勇和她的同事紀委常委張晉平、信訪室主任李亞莉。
從後視鏡裏能看到王瑛那張蒼白的臉和她那微微閉著的雙目。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她緩慢地轉過身來,用十分虛弱的聲音對張晉平說:“老張,最近上級檢查團要來,檢查地震救災物資的發放情況。我們要認真自查一下,千萬不能出問題……”“王書記,您放心,我們會很好抓落實的,您安心養病吧。”張晉平給她一個認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