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京裏,從晉康翁主府到平陽王府的路並不很遠,但已經足夠胡蘊蓉腦洞大開,腦內劇場一直播到“胡蘊蓉入主頤寧宮”這一集才收尾。然後,胡蘊蓉一個人在房裏坐了一宿也沒等見玄汾,還想欲擒故縱的,人家連縱的機會都不給一個。天亮後醒來,發現玄汾還是沒有來的胡蘊蓉氣得連摔帶砸,又哭又叫個沒完。門外的下人們也沒有一個敢進來觸黴頭的,直到胡蘊蓉大聲喊說自己要上吊了,才有人去通知了綠雲。
綠雲本是玄汾乳母萬嬤嬤的長女,自幼就服侍在玄汾身邊,和玄汾感情好得像姐弟一般。在平陽王府,綠雲說是奴婢,事實上和女總管一般無二,她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卻不輕佻,性格爽利大方,又恪守本分,很是得玄汾的信賴。去年春天,莊和淑太妃做主為她尋了一門不錯的親事,但綠雲擔心玄汾成婚之後,王妃一時半會兒難以彈壓得住下人,堅持要在王府服侍到年滿二十五歲再出嫁。她這份忠心,也得到了徐燕歸的讚賞和肯定,對綠雲一直以“綠雲姐姐”相稱。如今新來的庶妃鬧著要尋短見,下人們犯了難,不知道該不該馬上報給玄汾知道。這要說吧,怕王妃生氣,這不說吧,又怕新庶妃真個吊死了,王爺生氣。眾人們沒了法子,隻好去求綠雲,這才把話傳到。
玄汾和徐燕歸都梳洗好換了衣裳,順便又吃了早飯,再慢慢從聽香閣一步一步走到落月軒,早就日上三竿了。胡蘊蓉昨天夜裏就沒睡好,又折騰了一早晨,餓得頭暈眼花。可是礙於麵子和氣勢,胡蘊蓉還不能說,來來來我餓了,先給我上點吃的,我吃飽了再接著尋死,隻能踩著凳子上扯著汗巾子咬牙硬堅持著。下人們在外頭圍觀了半天,傻子都看出來這個新庶妃不過是在撒潑,真要尋死,都這麼好一會兒了,屍首都該發涼了,她卻隻是站在凳子上嚎哭說自己委屈,不如說這會兒嚎哭的勁兒比方才差遠了。
玄汾和徐燕歸走進院子,看到下人們都圍在門口七嘴八舌,玄汾的臉立馬拉了下來,綠雲忙揚聲道:
“都擠在這兒幹什麼呢?沒看見王爺來了麼?”
眾人忙散開給玄汾見禮,玄汾皺著眉頭揮了揮手,“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
胡蘊蓉在屋子裏聽見玄汾的聲音,心中一喜,身上又有了勁兒,嗓門兒恢複不到剛開始嚎叫那會兒,卻也有了幾分氣勢,
“娘啊!女兒怎麼這麼冤啊!頭一天進門就坐冷板凳,這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我好歹也是舞陽大長公主的外孫,血統高貴……”
話沒說完,玄汾的充滿嘲諷的聲音已然響起,
“王妃,你瞧,我就說了胡庶妃死不了,就你愛瞎操心!”
徐燕歸一眼掃過去,也看出了個大概,隻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玄汾拉了徐燕歸的手,悠然道:
“既然她沒事,咱們就回去吧,昨兒夜裏你說的那個茶的妙處,爺還沒聽夠呢。”
說著,玄汾就真的抬腿往外走,徐燕歸也隻好跟上。走了兩步,玄汾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對胡蘊蓉道:
“啊對了,胡氏,有一點你最好記住,再別讓爺聽見什麼公主外孫血統高貴的屁話,爺往上數八輩子都是皇帝呢!一個平民之女,少拿什麼血統惡心人!”
徐燕歸有些詫異,輕輕拉了拉玄汾的衣袖,小聲道:“王爺,這麼說,有點過吧。”
玄汾對著徐燕歸溫柔一笑,“無礙的,你莫要擔心,一切有我呢。”
徐燕歸臉一紅,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初次拜見兩位太妃時玄汾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玄汾並不知道徐燕歸此刻在想什麼,隻是依稀又回憶起八歲那年,太後千秋,自己撇了乳母教引,在上林苑裏撒歡子玩兒的時候,遇到過一個滿頭珠翠的貴婦。年幼的自己看著那貴婦身上的宮裝和莊和太妃早晨穿的是同樣的顏色,興奮地上前去問,
“這位夫人你是誰?我是皇上的九弟!”
那位貴婦淡淡一笑,並沒有理會自己,而是轉身離開。自己回頭想要追上去問她,為什麼不理自己,卻聽見微風送來她和侍女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