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抬頭看朱宜修,那時一種自己從未在她眼中見到過的東西,端妃不知道該不該將之稱為信任,但是現在的自己是想要相信這份信任。
端妃肅容起身,“娘娘請放心,有嬪妾在,拚著這條性命,決不讓人髒了昭陽殿。”
時間很快到了九月,朱宜修的產期一日一日近了,因著前世的經曆,玄淩知道這一胎必是皇子,心中也格外重視。產婆乳母自不必說,皇子身邊需有的衣物玩器,因著朱宜修月份大了行動不便,皆由玄淩和端妃親自挑選。太後也派了孫竹息每日前來問候詢問,六宮上下無不知曉皇後腹中這一胎是何等金貴緊要。
這一日下了朝,玄淩並沒有翻誰的牌子,徑直去了鳳儀宮。夫妻兩人一起用了晚膳,見玄淩有留宿的意思,朱宜修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犯難,自己現在即將臨產,無論如何是不敢侍寢的,可是總不能讓皇上摸一宿自己的肚子吧,便要請綠頭牌來。可玄淩無論如何不肯回儀元殿,他摸摸朱宜修的頭,
“何必成日裏想著那些賢後賢妻的酸話,朕不過跟尋常百姓一樣,妻子有孕了想要陪在身邊而已,這樣一味地把朕往外推,可不怕朕吃孩子的醋麼。”說著一把握住朱宜修的手便不肯放開。
朱宜修臉上噌的便飛紅了,囁嚅道:“可妾身身子重,服侍不了皇上……”
玄淩輕笑一聲,“你想哪兒去了?朕是那麼沒出息的人麼?”說著他靠近朱宜修的耳朵吹了口氣,“還是說,宜修也想朕了?”
朱宜修羞得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恨得照著玄淩肩膀就拍了一巴掌,“皇上又欺負人!”
“好了好了,朕不鬧你了。咱們且歪著,說說體己話兒可好?”
“嗯。”
兩人便更衣躺下,玄淩伸手把玩著朱宜修長發的發梢,隨口道:
“你這頭發烏油油的,朕瞧著滿宮裏誰的頭發都沒你的好。”
朱宜修羞澀一笑,“不過尋常洗頭發時摻些烏發補腎的藥罷了。”
“是了,你本是精通醫理的。”玄淩忽而想起一事,“隻是朕一直不明白,一般姑娘都愛那花兒粉兒的,要學也無外乎琴棋書畫,怎麼宜修這麼喜歡學醫呢?”
話音剛落,玄淩感到懷裏朱宜修明顯地一瑟縮,他忙鬆開手中朱宜修的頭發,
“怎麼了?可是朕扯疼你了?”
“沒……沒有,”朱宜修勉強一笑,“隻是沒想到皇上會問起這個。”
玄淩低頭想了想,握住朱宜修的手,“若是不想說,不說也罷。”
“不,”朱宜修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反握住玄淩的手,“妾身再不想有什麼事瞞住皇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
“皇上也知道,妾身是……庶女。”
“這有什麼,母後也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妾身的生身母親是父親第三房妾室,嫡母她……大夫人於後院上手段頗多,是以父親妾媵雖多,誕下的庶子女唯有妾身一個。雖說是姐妹,可妾身其實和姐姐是同日出生的,隻比她小兩個時辰。隻是姐姐是足月而生,而我是八個月早產……”不知不覺見朱宜修改了口不再自稱妾身,她眼神飄渺,像是在回憶過去。
“大夫人一直厭棄我們母女,可也容了我們母女活下來,而姐姐,她對我也是極好的。母親在父親的妾室中算不得受寵的,她生我時是難產,身子多有虧損,即使這樣父親偶爾還是會來母親房裏。後來……後來,那時我約莫五歲吧,突然發現,每次父親去了母親房裏,不管是留宿還是小坐,大夫人都會打發人送一碗湯藥來說是給母親滋補身子的。而母親每次喝下那藥,都會痛得直打滾。我那時年幼,還以為母親是得了重病,但丫鬟仆婦沒有一個會為母親請大夫來。我就想著,求人不如求己。若是沒人治得好母親的病,那我自己看醫書學醫理,縱然不能治好母親的病,能減輕些痛苦總是好的。再大些我甚至還想著,給母親調養好身子,若是能再添個哥兒,也許在朱家底氣也足些,腰板也直得起來。可誰知……”
朱宜修說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她往玄淩的懷裏蹭了蹭,聲音裏有著壓抑的沉悶,
“誰知我十歲的時候,她便去了……”
“不要說了。”玄淩用力從背後抱住了朱宜修,“宜修,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