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時節,幽穀中樹木豐茂,蟲鳴陣陣,溪水在青石上靜靜流淌,一隻白鷺在水裏踱著步,碧水白影,相映如畫。溪邊一棵大樹,枝繁葉茂,粗大蒼勁,僅主幹就足有五丈餘高,樹幹上青苔點點,偶見木耳菌類等物,樹齡已逾百年。一根橫著的樹幹上躺著一位二十上下模樣的青年,他在樹上睡了一夜,還未曾醒來。
青年一身深色勁裝,背負長劍,四肢頎長。朝陽暖紅色的光線灑在他臉上,勾勒出俊美的輪廓。長睫毛動了動,他緩緩睜開眼睛,又皺了皺眉頭,才意識到自己還躺在樹上。習習晨風吹拂著溪邊這片樹林,樹葉沙沙聲著實不小,自己一個習武之人竟睡了一夜不被驚醒,這麼多年的天聽術真是白練了。他歎了一口氣,自己果然和師傅說的一樣:你這孩子,睡著了和就像三歲小孩,把你扔下河都不知道,江湖上什麼人都有,夜裏著了別人的道怎麼辦,我怎麼放心讓你出去闖蕩。眼前又浮現師傅慈祥的麵容,青年暗道:師傅,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盡快找到解藥。
青年舒了舒筋骨,翻身下樹,落地無聲,走到溪邊俯身捧了溪水洗臉漱口。洗漱完畢,他氣運雙足,施展輕功,一息間已越過數丈。青年的練的輕功叫望鶴決,他師傅多年觀察仙鶴的身姿,又結合生平所學,終有所悟,創了這套上乘輕功身法,但又感覺和仙鶴比,人天資再高再努力也難望其項背,遂名之曰望鶴決。青年幾個起落出了樹林,林中本就枝杈縱橫,且清晨露水濃重,青年全身卻一滴水也無,這樣的輕功身法在武林中已難逢對手,但青年初出江湖,還不覺得,隻將自己身手視為二流。他師傅也是怕他年輕氣盛,雖深知徒兒的武功在江湖中就是算不上絕頂高手也差不多了,但還是叮囑他:你這身功夫在你師兄弟裏雖是不錯,可在江湖上隻是二流,就算將來練到一流也須記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張狂大意。是以青年心中認為自己功夫在江湖中不值一提,也不愛顯露身手。
樹林盡頭是一條小道,沿著小道走上一裏就看見城門了,進了城門就是一條寬闊大道,也是江州城的主幹道。青年漸漸走向城中心,兩邊的商鋪地攤也漸漸增多,正是清晨,賣燒餅油條的,包子點心豆腐腦的攤子幾步就是一家,攤主爭相吆喝著,吆喝聲伴著香味飄滿街道。青年不禁覺得餓了,就加快步伐,趕去和師兄弟在一家名叫稻香閣的酒樓彙合。稻香閣位於江州最繁華的地段,也是江州最豪華的酒店之一,不過這稻香閣是以早點聞名,他們的早點品種繁多,薈萃南北小吃,口味也讓人讚不絕口。青年已走到稻香閣樓下,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淩湛空,快點,別走樓梯了,飛身上來吧,湯包都涼了。”
淩湛空抬頭一看,一個身著鵝黃衣衫的公子模樣的人在二樓朝他揮手,這不就是師兄方流雲麼!方流雲形容俊逸,舉止瀟灑,是黃山清泉山莊的少莊主,人稱江湖四大公子之一的流雲公子,一手扇子使得爐火純青,琴棋書畫皆通,方流雲的父親方卓安是淩湛空師傅的結拜兄弟,淩湛空自從十歲隨師傅搬到黃山就和方流雲認識了,方流雲大他三歲,淩湛空從小和他感情就好。
淩湛空劍眉一挑,笑道:“我才不要呢,我怕撞到天花板!”原來這方流雲多年前剛學輕功時愛顯擺,上床都要來個鷂子翻身,有一次偏要練給淩湛空看,說:“看我飛身上床”,結果力道控製不當,撞到了天花板。方流雲知道淩湛空又在拿小時候的事笑話他,哼了一聲,縮進窗裏。
這稻香閣外邊雕梁畫棟,內部裝修也極為豪華,一樓大廳裏擺著三十二張四方小桌,竟都滿座,好不熱鬧,小二端著熱騰騰的早點穿梭在桌子間,忙的不亦樂乎。上了樓梯到了二樓,這二樓都是靠窗雅座,有許多空位,就清淨許多。淩湛空的腳邁上二樓地板,就看見方流雲坐在西北角的一張桌子上嚷嚷:“這兒呢,能快點不。”淩湛空走到桌前坐下,方流雲抱怨:“就等你一個了,好好的客棧不睡,大晚上的出去看什麼星星,現在才回來。”眨眨眼,又露出一絲壞笑:“別是瞞著我們出去會佳人了吧,原來你相好的在江州啊,被我說中了吧,快快從實招來!”淩湛空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啊。”
原來這淩湛空從小隨著師傅居住在蘇東近海的鄉野,後又搬到人跡罕至的黃山青崖,最多逢年過節會去清泉山莊小住或者去山下的小鎮采買物品,見到女孩的機會很少,都二十歲了,隻認識山下一個名叫韓清漪的女孩,韓清漪又原是方流雲弟弟方流水的青梅竹馬,後來和一個洛陽富商跑了。而方流雲則大不一樣,從小身處武林世家,又是長子,出去跑動的多,十六七歲時已經出落成美男子,文武雙全,自然成了那些世家小姐、青樓名妓、江湖女俠的愛慕對象,緋聞滿天,直到一年前尊父母之命娶了江西韋家的大小姐韋蓁蓁才收斂了,多少女孩聽到他的婚訊潸然落淚。所以方流雲總是拿這點取笑淩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