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看著打著金色旗幟的北羅大軍漸漸逼近，這是他頭一次看見這麼多的人，人多的好像一麵鋼鐵的河或一群金色黑色相間的蟲子。他用不高明的算術能力緊張的計算了一下，應該有二十打以上。很快旁邊有人給了更大的數字，劉聰低聲哀叫，得有兩千人，我們完了。身後的鐵腦殼吐了口唾沫道，小子！是五千人！你死也得死在城樓上！二柱不知五千是多少，但他知道玉門鎮內有多少人，連廚子馬夫教士都算上，不到三百人。
前方的鋼鐵大軍陣型變成了扇形，二柱覺得這像一場圍獵，而玉門守軍是獵物。二柱的位置在邊緣，緊挨著瞭望塔，能清楚的看到塔上的瞭望兵揮舞著雲梯伯爵昭武將軍嶽鍾山的戰旗——紅底的斑頭鵂鶹，左右各揮舞三次，然後直指對方陣營。二柱不懂旗語，但他感覺這一定是一種迎戰姿態。老兵瘦腿在他旁邊說，我們的三位武士要陣前挑戰他們的三位武士，這是西陸的傳統，二柱感覺他這麼說的時候緊張中帶著些許得意。如果我們贏了，他們會退兵嗎，二柱問。
瘦腿嗤笑了一聲，傻蛋，當然不會。二柱閉了嘴，心裏想，那決鬥有什麼用。寶生哆哆嗦嗦的擠到長生身邊，帶著哭腔說，二柱哥，我們會死吧。瘦腿又嗤笑了一聲說，傻蛋，不死留著你！鐵腦殼踢了寶生一腳，死也死在你的崗位上。寶生尿了褲子。二柱緊張和恐懼都湧了上來，更加握緊了手裏的弓。
北羅大軍回複玉門挑戰的不是旗語，而是飛擲而來的武器。先是重飛弩射的的長箭如雨般飛過來，然後是投石機投過來的巨大石塊，落在城牆上塵土飛揚，砸在人身上血肉橫飛。他們所有人都舉著木盾，躲在牆垛之下，但仍有不幸者被飛弩箭或巨石砸中。二柱盡量蜷縮自己的身體，恨不得擠進石牆中，隻聽外麵巨響慘叫連天。一隻巨石砸中了瞭望塔，連帶著瞭望塔的石塊一起落了下來，把二柱身邊的士兵連著木盾砸成肉泥。二柱嚎叫著後退，一隻飛弩插入他腳邊的石縫。二柱縮回了腳，再度把自己蜷縮在木盾下。
弓箭手攻擊！弓箭手攻擊！徐六斤在喊。二柱完全忘了自己是弓箭手，他隻想躲在木盾下，仿佛這塊包著鐵皮的木板可以抵抗一切。有人在他的木盾上狠踹了一腳罵道，豬玀！弓箭手攻擊！雜種！攻擊！是鐵腦殼。二柱才想起自己是弓箭手。投擲石塊停止了，飛弩仍然在飛。二柱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才發現北羅大軍已經在城河上搭上了幾隻木橋，最寬的一隻在城門前，有一輛鐵刺攻城車已經來到橋邊。靠近城門中央防區的弓箭手開始放箭反擊，二柱所在的左翼基本都是新兵，但也有幾個勇敢的，在飛翔的重弩箭中開始放箭。
二柱發現此時的射擊與他在打獵中完全不同，那時他會用更長的時間瞄準獵物，篤定才會放箭，這樣才會一擊而中。而此時，他根本沒有條件瞄準，他感覺自己能穩住心態和臂膀已屬不易。在射出幾箭之後，發現他的箭簇如入狂流，北羅有兩輛衝刺攻城車已來到了城門下，這是兩艘有著尖利鋼鐵尖刺的大家夥，上麵帶著鋼鐵甲蓋，這大家夥開始撞擊城門，發出巨大的震響。
二柱遠遠的聽到寧梟在中央防區嘶喊著，武士與重刀兵！隨我守城門！徐六斤也在不遠的地方喊，重刀兵！隨我守城門！有幾個兵下去了，二柱認出其中一個屠戶新兵。鐵腦殼在嘶喊，快！快！投擲石塊！二柱見他們防區下方已有北羅人扛著長梯踏上了臨時橋。二柱不斷射出手中的箭簇。北羅的弓箭手也開始射擊短程箭簇。箭簇太密集，二柱不得不蹲了下來，鐵腦殼過來踢他，紅著眼道，快射擊！豬玀！二柱正要站起來，就看見一隻短小粗壯的鐵短弩，插入鐵腦殼的眼窩，緊跟著另一隻箭穿臉而過。鐵腦殼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倒下來。
投石！投石！瘦腿在喊。寶生哆嗦著推著投石車，把巨石傾倒了下去。箭雨停了下來，二柱再次探頭射擊時，北羅的雲梯已經搭上石牆。二柱機械的不停射箭，像瞄準鹿和野豬一樣，瞄準每一個北羅頭顱。他已經不想自己的死活，心裏卻奇怪的回想那日寧梟的話，現在給你們第二次命運選擇的機會，你們要不要！堅持到東境勝利的那一天，關山侯會讓你們堂堂正正的回到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