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做功課時,長生的鼻子被馬蜂蟄傷了,疼腫的厲害,廚房的張師父幫他塗了一層厚厚的蜂蜜,草草的包紮了一下。長生這人最受不了別人對他好,所以盡管張師父動作粗魯,他還是有些感動。直到出了廚房,迎麵看見了來廚房偷嘴吃的長離,一見他,長離立馬笑噴。他疑惑的走到院中,對著院中的水缸一照,繃帶捆了一腦袋,連左眼都捆上了,隻剩下一顆右眼在水中無辜的瞪著自己。他的感動瞬間消失,自己把拖在臉上兩側布條在腦後打了個蝴蝶結。

回到了寢室,隻有四胖在,卻坐在長離的榻上,拿著炭筆正在桑紙板上畫畫。看他進來,也立馬笑噴,看來蝴蝶結沒起到多少美化作用。

“司夜呢?”長生邊解衣帶脫外衣邊問。

“王師父叫去了。”四胖又埋首畫畫。

長生瞬間脫成短打,把外衣遠遠的往自己的榻上一扔,也爬上長離的榻,看四胖畫畫,隻見畫板上東一堆西一撮,粗粗幾筆能看出有山有水有樓閣,便問:“又畫什麼呢?”

四胖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長生知道,四胖看圖的時候有權利鄙視任何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有權鄙視他。遂默默的承受了,繼續用一隻眼保持著疑問。

四胖表達完鄙視就開始講解。

“這北麵是磨盤山……”

長生心想,磨盤山?不就是我們附近的山嗎。

四胖繼續道:“……這西麵還是磨盤山,南麵是磨盤山,東麵也是磨盤山……”

“廢什麼話!你畫的不就是我們臭椿穀嗎?”四胖畫的還是有模有樣的,四麵山正是磨盤山,據師父們說,我們的臭椿穀正是在磨盤山四麵環抱中。我們的塔屋正蓋在峽穀中北側山腳上,南麵是條小溪,我們叫它清溪,清溪南岸就又是直上的高山。

四胖又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長生一眼。

長生忍不住了:“你再敢用你的小眼睛鄙視我!?”長生盡量用一隻眼睛表現凶惡的威懾力。

四胖到底沒敢挑戰,肥圓的嘴唇動了動說:“沒錯,我們的山叫磨盤山,這是山寨的叫法。”

“什麼意思?”長生想,難道還有別的叫法。

四胖沒回答,問長生:“你猜它多高?”

長生盯著他畫的南麵的山峰,看了片刻,四胖畫的很立體,但是在畫上看出高度純屬扯淡。他剛想罵四胖,抬頭卻見四胖正舉著圓圓的手指指向他身後的窗戶,長生看向窗外,可不,窗前就是磨盤山南峰,雲霧繚繞,看不到峰頂,隻覺高萬仞。

長生收回視線看向四胖,看到四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頓時惱怒道:“有屁快放!兜什麼圈子?”

四胖嘰咕道:“急什麼?和你真沒法愉快聊天。”

“什麼!?”長生高聲叫,盡力顯示出威嚴,可一隻眼睛和滿腦袋繃帶出賣了他。

四胖噗嗤一笑,馬上肅顏道:“長生,你不奇怪嗎,高萬仞的山峰《山川誌》上都應該有名,可我們可曾見磨盤山這三個字。”

長生一點就通。“你是說……磨盤山是假名。”微一尋思,馬上激動起來。“娘的!連臭椿穀也是假的,老小子就是想讓我們不知到我們現在所在之處,關我們到十八歲出關。”

四胖忙撲上來,握他的嘴,壓低聲音斥責他:“反了你,敢罵太師父。”

長生忙叫痛,揉著鼻子坐起來,兩個人互相看看,壓著嗓子大笑了起來。

正笑著,叼著一隻雞腿的長離回來了。

長生和四胖一見,都撲上去搶奪,瞬間長離嘴裏就剩下一塊肉絲,忙吞下去罵他們。

長生從四胖的嘴裏奪下雞腿,基本隻剩下骨頭了,憤憤不平卻對著長離:“老張毀我容都沒有安慰我一下,就給了你。”

長離笑罵道:“野雞是我前天打的,晚餐燉野雞,就兩隻腿,給你留了一隻。”

長生臉不紅,心不跳,繼續啃骨頭。

長離加入他們,共同看圖。長離倒是一眼就看出是臭椿穀的方位圖,還指手畫腳的說,我們的塔屋正是靠北峰而建,坐北朝南,寨子南麵是山門,出門就是清溪。東麵前麵是廚房,後麵是竹林,再後邊是張師父的菜園、裏麵還有他養的兩隻雞、兩隻鴨和一隻豬,靠著菜園再往東麵是趙師父的動物園,收養的野雞野貓野狗野豬都在那裏,四胖插話,都不是給我們吃的。西麵亂石崗上是鄭師父的煉鋼爐。長生插話,從來沒有練出精鋼來。北麵就是我們的塔屋,小子畫的還挺像,八層都看得出。

長離還要繼續指手畫腳,被長生和四胖一陣噓。可不,八層的桶狀塔屋栩栩紙上,正是他們的住所。一層是廳堂,二層是學堂,三層是書庫,四層是長生、司夜、長離、四胖,他們四個人的寢室,五層是同樣大小的寢室,卻隻住這兩個人,寤寐和小靜,六層有兩個房間,分別住著王師父和張師父,但實際上張師父隻住在廚房旁的臥室裏,七層也有兩個房間,分別住著鄭師父和趙師父,而實際上鄭師父天天看著他的煉鋼爐,從來不住在這裏。八層住著周太師父,那麼大的年紀住這麼高,也不嫌累,真是虛榮。再往上就是天台了。其實還有個邊角半地下室,在後山開著後門,是個配藥室兼實驗室,基本上隻有王師父和趙師父用。長生把他和四胖正討論的地名的疑問對長離複述了一遍,長離倒不意外,隻攤手說不知道的事還多了呢,比如我們現在在哪個國家,我們怎麼來這裏的,老兒們騙我們的事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