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便發生了趙申當街擋著她的馬車之事。
從那以後,她便連單子都不看了。
時間……
兩輩子的時間算起來,離那事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當時毒發流產那般的痛苦,她都已經忘了個幹淨。
原來,有些事情真的是這樣,你以為忘記了,其實它一直存在你的心底。
靠的不是記憶,而是,那深刻在心上的痕跡。
輕輕眨巴了下眼睛,蘇月悄然起身。
“姑娘?”薄荷輕哼了一聲。
“我去小解。”蘇月低聲道了一句,輕拍著薄荷,等她繼續熟睡後,從床上下來。
將大氅披上,蘇月輕輕推門而出。
冬夜冰寒,月色若霜,大地山林都被染成了一片輝白之色。
極美,極靜。
隻一出門,一股冷風便嗖的吹過,讓蘇月凍得一哆嗦,所有的詩情畫意都被吹散了去。
忙縮了脖子,將大氅給裹緊。
心下又覺得有些好笑。
是啊,那些都是陳年爛穀的事了,這個時候想起來又有什麼意思。
還是趕緊找地方解決問題回去睡覺才是真。
都怪薄荷,晚上給她弄那麼多雞湯喝幹嘛,這人被尿憋著,可不容易做噩夢嘛?
一轉頭,茅房沒有看到,卻是看到在她窗下堆著一坨進屋的時候還沒有的東西。
蘇月心下一驚,尿意都被憋回去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向那一坨走近了一些。
天上雲層正散,月光毫無遮擋的灑下,將那一大坨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裹著狼皮大氅團坐在一起睡著了的人。
他懷抱著長劍,頭擱在了自己膝蓋上,身子被大氅裹得隻露了半張臉出來。
冬夜深寒,他那長長的眼睫毛上掛了一層白霜,露在皮帽外頭的發絲也被染成霜色。
看著,便再沒有了平素的稚氣,反而帶了一種沉凝的深沉穩重出來。
那一瞬間,蘇月好似看到了城破之前的趙皓。
那時候,京城已經進入最後時刻,能撤出去的人和物資都已經撤了出去。
她去找了趙皓,通知他可以準備帶人撤退了。
她去的時候,趙皓剛剛洗完澡,難得的身上幹幹淨淨,於是,她也清楚的看到了他兩鬢之間的斑白。
那時候,他才二十六歲而已……
蘇月微微閉了下眼,將眼中的酸澀壓了下去。
轉身,往茅房走去。
時間的確能讓人撫平一切傷口,再大的憤怒和悲戚,都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消失。
上輩子容蓉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說她水性楊花,說她自己可以三嫁,卻容不得別人一點錯誤,將別人比黃金更重的情誼當做糞土。
容蓉一點都不明白,也許趙皓也不明白。
她在意的,不過是信任。
兩人相愛,交的是心。
她連自己最隱秘的來曆都告訴了他,可是,就算是最後,就算在馬上要城破之時,趙皓都沒有解釋過,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
他的心意再重,她也不敢要了。
再不敢要了。
等蘇月打轉回了屋子,裏麵再無動靜之後,趙皓睜開了眼。
靜靜的看著院子裏的月光,再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