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看見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太子他……”
“噓——”崔景鈺把她摟進懷裏,帶到陰暗的柱子背麵,吻住了她。
好一會兒兩人才分開,臉頰發燙,雙眼裏蕩漾著春水。
“先前沒看到你,你也被纏著了?”丹菲聞了聞,“被灌了多少酒。”
“不多,沒醉。”崔景鈺摸著她的臉,眼裏是溫柔的笑意。
丹菲笑著,靠在他懷中,覺得他們現在這樣,就想回到了之前在偷偷幽會的時候,又刺激又快樂。丹菲想,殿中那些愛慕崔景鈺的女孩要是見了他此刻溫柔的表情,肯定要嫉妒死她。因為反差太大,就更覺得他濃情熾熱嗎?
“太平沒為難你?”崔景鈺問。
丹菲搖頭,“太平公主果真忍不住了。”
崔景鈺玩味一笑,道:“韋庶人死後,太平公主就成了大唐最有權勢的女人。她先是擁立先帝,再擁立當今聖上,居功甚偉,人脈廣布朝野。幾個宰相,一半多都是她的人。中書省中她的幕僚也占了小半,足可以左右政議了。”
丹菲輕歎,“走了韋氏,又來了太平?太子不知是個什麼感受。”
“太子接連提了兩個政見都被她的人反駁了,私下已是十分惱怒。”崔景鈺道,“聖人又十分聽太平公主的話。宰相奏事,聖人都要問太平的意見。經曆了韋氏之亂,如今誰不知道外戚公主幹政的弊端。太平公主又不遮掩,其野心昭然若揭。”
丹菲無語。一種無力感籠罩著她,就像一個人艱辛跋涉終於到達了終點,卻有發現此處不過是個臨時歇腳之處。漫漫長路似乎沒有盡頭一般。
“別太擔心了。”崔景鈺擁著她,吻了吻她皺著的眉心,“聖上和太子並不是先帝,不會縱容太平公主再次上演一次女子亂權的鬧劇。”
丹菲至今還記得李隆基下令殺上官婉兒的一幕。這樣的男子,同先帝和**截然不同。不知道太平公主會如何應對。
兩人躲在一旁親親熱熱,低聲說笑。殿中忽然聲樂驟停。
丹菲和崔景鈺警覺地轉過頭。片刻後,樂聲又起,混雜著細細的騷動。
兩人略整了衣衫,返回麟德殿中,果真見氣氛有些詭異。
段義雲快步而來,道:“景鈺,正尋你呢。”
“出了何事?”
段義雲道:“譙王反了。”
崔景鈺同丹菲交換了一個驚愕的眼神。譙王乃是先帝次子,不得寵愛,又受韋皇後排擠,一直被流放在封地。****後,特意派了人去安撫他,就是提防他政變。
“他還是動了。”崔景鈺道,“之前他就有些不安分,洛陽縣官還去問過話。”
“邸報上寫,譙王於昨日就出逃了。崔日知帶兵追討,同時給長安送報。剛才收到留台侍禦史李邕的邸報,說已經於天津橋遇到譙王,從之者有數百人。李邕已關閉了洛陽諸門,想必是有一番惡戰。”
崔景鈺道:“洛陽邸報送到長安,快馬也要一日。如此說來,此事此刻,洛陽那邊輸贏也該有了分曉。”
一個內侍過來,道:“太子殿下請崔中書,段將軍還有曹娘子去說話。”
崔景鈺同丹菲跟著內侍去了偏殿。段義雲已經先到了,在場的還有薛崇簡、崔日用等好幾個太子親信。一群男人,隻有丹菲一個女子。不過眾人對她都十分客氣。唯獨丹菲看到崔日用,覺得有些不舒服。
誅韋那日,崔日用在杜曲一代大開殺戒,,凡是見著姓韋的人家就上門去一番燒殺,連繈褓中的嬰兒亦不能幸免。丹菲對他這行徑十分反感。但是李隆基重用他,丹菲也隻私下朝崔景鈺抱怨過。
李隆基麵色陰沉,開門見山道:“前日,我在身邊抓出了兩名太平公主安插的眼線。”
眾人還以為他要談譙王,沒想他開口卻丟出一個更加令人驚訝的消息。
薛崇簡是最尷尬的人,苦笑道:“我多次勸告母親,她卻不肯聽。”
“我知道你為難。”李隆基拍著他的肩,“阿簡,我是信你的。我會多加提防,姑母那裏,也還需要你多下些功夫。”
崔景鈺冷聲道:“太平長公主擁立聖人,更多的是為了給自己謀權奪利。太子年輕有為,又要遏製她攬權,自然妨礙到了她的好事。依我看,她今日派眼線,明日就會派刺客了。”
崔日用亦道:“長公主當初亦同韋庶人在一起,可沒少從斜封官中賺取好處。不過是一丘之貉,不能因為她有擁立之功,就不防備她篡權了。”
李隆基道:“大家如今隻有她這一妹,對她很是寵愛。我又是晚輩,所能做的有限。將來還全靠諸位支撐了。”
段義雲道:“內子乃是宜國公主的外侄女,宜國公主同太平公主交好,一直讓內子勸說我投靠太平公主。依我看,太平公主既然已經動手,接下來就是要間離我們,將我們拉攏過去了。”
李隆基露出陰鷙之色。
崔景鈺卻是不緊不慢道:“太平所能做的,不過兩個步驟:一是拉攏,拉攏不了,便處置掉。橫豎她要不到的人,也不可留給殿下。你們如何打算我不知道,我卻是不介意再去假裝投靠他一次的。”
丹菲搖頭,開了口,“有韋庶人的前車之鑒,太平長公主不會信你。我倒覺得,義雲反而適合。”
段義雲挑眉,“聽憑殿下吩咐了。”
李隆基忽然道:“譙王死了。”
眾人一愣,隨即又鬆了一口氣。都覺得這人,還是死了的好。
李隆基淡漠道:“昨日他想攻入洛陽,長安左右屯營追擊,他不敵,逃入山中。今日一早,軍士進山搜捕。他走投無路,投漕渠溺死了。如今眼前要辦的事,便是去清掃譙王舊部。義雲,我想派你去。你不在長安,太平公主也不能拿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