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崔景鈺像個瞎子,麵色如常道:“這是我同你說過的表妹段氏。這位是公孫將軍的掌上明珠。”
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公孫娘子。這等容貌,恐怕在京城裏都是頭一份。丹菲已經可以預見那些名媛貴婦們不掩妒意的模樣了。
“方才唐突孫娘子了,還請娘子見諒。奴乃是含涼殿中六品女司,喚我一聲阿段就好。”丹菲一本正經地朝美人行了一個禮。
公孫神愛眼神閃了閃,心裏的念頭正飛快地轉著。
往日崔景鈺偶爾提起這個表妹,雖然語氣平淡,可眼中總會情不自禁地浮現一抹溫暖之意。可如今看這對表兄妹重逢的情景,雙方都矜持冷靜,並不像關係多親密似的。
公孫神愛思索著,回了半個禮,笑道:“原來是鈺郎的表妹,難怪第一眼就覺得那麼親。”
丹菲但笑不語,顯然不想同她多說。雲英在一旁看熱鬧,心裏竊笑。又不是一家人,誰同你親來著?這美人雖是絕色,可論手腕,卻是比京中貴女們差了老大一節呢。
崔景鈺蹲在水邊洗了個臉,領口濕了一片,他也毫不在意。丹菲下意識要掏手帕,公孫神愛搶先一步,將繡帕遞了過去。
“鈺郎,待會兒咱們要去見皇後的。你弄這麼邋遢,可不是要惹人笑麼?”
雲英湊到丹菲耳邊道:“這美人可是你的新表嫂了?”
丹菲把手一攤,“沒聽說呀。”
崔景鈺卻沒接公孫神愛的手帕,轉而接過隨從遞來的麵巾,草草擦了個臉。他本生得麵如敷粉,海邊的烈日也曬不黑他,哪怕再不修邊幅,依舊看著俊朗英氣。隻是他舉止明顯粗獷了許多,將領口隨意一扯,露出幹淨的鎖骨,袖子高卷,手臂肌肉結實。過去他十分注重儀態,可絕不會這麼做。這些舉止,想必是他自軍中學來的。
丹菲看著,忽而默默歎了一口氣。
說起來很奇怪,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多牽掛崔景鈺,可如今看他回來了,卻清晰地感覺到心口一塊石頭落了地,歸到了實處。
不論好歹,也不論將來會如何,他總是回來了。
“走吧。”崔景鈺整理好了儀容,“勞煩表妹通報。既然已闖了進來,自當去拜見皇後。”
“諸位請隨我來。”丹菲盈盈一欠身,同雲英在前麵帶路。
崔景鈺牽著馬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公孫神愛無意地看了崔景鈺一眼,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男人先前還平靜得近乎漠然的臉上,此刻竟然露出一抹淩厲堅定之意,目光灼熱地注視著那段氏的背影,簡直就像一頭狼,要將那人一口吞吃入腹一般。
韋皇後再見崔景鈺,態度明顯不如過去那般親切了。崔景鈺離去這一年多,韋皇後身邊各色新寵弄臣無數,各個都絞盡腦汁取悅她。比起來,一直若即若離的崔景鈺顯然不再是她親信之人。
安樂公主的反映倒是十分劇烈,她興奮地把小兒子往乳母懷裏一塞,就朝崔景鈺跑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崔景鈺一步退讓開,朝安樂俯身作揖。
安樂臉色一沉,眼角掃到跟在崔景鈺身邊的公孫神愛,眼睛頓時瞪得老圓。
女人對另一個美貌的女人都有一種天生的敵意。更何況公孫神愛的美又是鶴立雞群的。在場不論濃脂豔抹的貴婦,還是青春逼人的少女,一個照麵下來,全都敗在了公孫神愛的腳下。
公孫神愛雖然看得出很緊張,卻目不斜視地走上去,落落大方地朝韋皇後磕頭行禮。
她還未自報姓氏,安樂就冷笑道:“這是鈺郎在泉州納的妾?怎麼把她帶到這裏來了?”
公孫神愛一張俏臉霎時鐵青,說不出話來。連丹菲都別過臉,不忍心看安樂欺負美人。
崔景鈺亦神色肅然地咳了咳,道:“此乃公孫鍾傑老將軍的愛女。公孫將軍回京述職,我們一路同行。孫老先行進長安了,我們路過此處,本想飲馬。得知皇後再此,故前來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