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鈺知道了嗎?”李隆基問。
“還未曾告訴他。”
“他給我遞了口信,說已經說動了父母,就要準備去退親了。”李隆基眼裏閃過一絲難耐的激動,“我已給他選好了外放之處,就待他大展身手了。若幹得好,待兩三年後再回京,便可替我支撐一方了!”
“郡王高見。”段義雲舉杯,“就是此事要犧牲了他一樁大好的姻緣,倒真是可惜。”
“未必呢。”李隆基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丹菲領著端果盤的宮婢走在長廊上,迎麵就見薛崇簡帶著一個少女憑欄看荷花。那少女正是盛裝的方城縣主。
方城縣主今日氣質同往日不同,一改那股文弱怯懦之像,倒是神采奕奕,看著比以往精神伶俐多了。
丹菲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大姓人家庭院深深,她一個靠著兄嫂過的庶女想必日子不好混,不得不裝出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來。如今既然同國公定了親,將來就是堂堂國夫人了,自然不必再小心低調地做人。
不過看薛崇簡對此也不在乎。他無精打采,對方城縣主也不過是敷衍。方城縣主一心想籠絡住他,對他也是極有耐心。
丹菲她們經過之際,客套地欠身行了個禮。薛崇簡卻是出人意料地開了口,喚住了丹菲。
“段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薛崇簡說這話時,看也沒看方城縣主。方城縣主倒是識趣,尷尬片刻,隨即大方笑道:“簡郎有事,那我先回席上了。”
說罷,就扶著婢子的手走了。如此會做人,又有毅力隱忍潛伏,這個女子倒是比劉玉錦要厲害不少。幸而劉玉錦沒同她直接過招,不然還不知道輸成什麼樣。
丹菲打發了宮婢,朝薛崇簡道:“國公有何吩咐?”
薛崇簡苦笑一下,“聽說你去看過錦娘了?”
丹菲點了點頭,“她很傷心,卻也無計可施。算起來,她的婚期還在國公您的婚期之前呢。大夥兒都勸她認命。她現在大概也放棄了,或許正在繡嫁妝吧。”
薛崇簡被她簡單幾句話戳得心口淌血,痛苦道:“她定是很恨我。”
丹菲道:“恨不恨,這個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很失望的。我也說她太單純,那些王孫公子的話怎麼能當真?人家不過當玩一場戲,你卻賠上一生,可不是傻子?”
丹菲語調輕描淡寫,卻是左一刀右一刀地盡往薛崇簡身上招呼。
薛崇簡不住苦笑:“段娘子……果真與眾不同。”
“不敢當。”丹菲客客氣氣地笑了笑,“國公還有什麼吩咐?”
薛崇簡也怕了她那張嘴,疲憊地擺了擺手。丹菲屈膝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走出了好幾步,她方聽到薛崇簡幽幽道:“你讓她放心。我不會負她的。”
丹菲很是不以為然,假裝沒聽到,揚長而去。
就連丹菲也沒有想到,薛崇簡竟然真的說到做到了。隻是他所做之事,令人跌落了眼珠子。
幾日後,丹菲在韋皇後身邊隨侍,見韋敬之妻鄭氏匆匆入宮,幸災樂禍道:“皇後可曾聽說了?”
“沒頭沒尾的,我聽說了什麼?”韋皇後不喜她,也沒個好臉色。
鄭夫人興奮道:“聽說太平姑母家的二郎,同宜國公主家的外甥女私奔了!”
丹菲極難得地沒控製住自己,失手打碎了一個青瓷碗。
薛崇簡和劉玉錦私奔了?
雖然太平公主和李碧苒都極力遮掩醜聞,然而京城裏總有想看她們笑話打人家,空穴都要來一陣風,更何況這等三分靠譜的事?於是這流言迅速蔓延開來,人們私下議論不已。
大唐風氣開化,這些年拜皇後和幾位公主所賜,弄得長安風氣甚至有些放蕩。女郎和情郎私奔的事,每年都會來這麼幾出,大夥兒也見怪不怪。年輕人養尊處優慣了,出去也跑不遠,被家人抓回來,要不幹脆成全了,要不各自嫁娶。
太平公主倒是不怕方城縣主會鬧脾氣不肯再嫁薛崇簡,卻是覺得這兩個孩子如此膽大包天挑戰她的權威,實在太可惡!她心裏將兒子罵了一百遍,又將那個狐媚子劉氏詛咒了一萬遍,派出部曲去搜尋兩個人。
李碧苒如何反應不清楚,郭駙馬卻是急得上火,生怕劉玉錦先落在了太平公主手裏,要吃苦頭。可是他們人手沒法和太平公主的比,薛崇簡和劉玉錦又躲得極深,兩家人找了七八日,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