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握著的手因汗濕而鬆脫開。丹菲暈頭轉向,被人群推搡著跌跌撞撞地亂走。正要跌倒之際,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過去。
丹菲撲進一個堅實的懷抱中,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安撫了她慌張的情緒。
“你……”
崔景鈺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帶著她隨著人群前進,轉圈,試圖一點點朝外麵挪去。
丹菲頭暈目眩,情不自禁摟住了他的腰,跟隨他的腳步。
一時間,所有的喧囂和擁擠,都被阻擋在了這個溫柔的懷抱之外。火光和人群似乎都在圍繞著他們旋轉,簇擁包裹著,愈發顯得這方小小的世界是那麼寧靜。
倏然三聲清脆的鼓響,樂曲聲戛然而止。
眾人停下了腳步,鼓掌歡呼,繼而散開。
丹菲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傳遞來的熱度和劇烈的心跳。放在男人胸膛上的手輕輕推了推,擁著她的手臂繼而鬆開。丹菲往後退去。暈眩感還沒過,她搖晃著朝後跌去。
崔景鈺的手臂又猛然收緊,將她拉了回來。
兩人的鼻尖輕輕碰了一下,都感受到對方那點冰涼的汗意。胸膛因急促的呼吸都在劇烈起伏,滾燙的氣息交錯融合。兩張麵孔靠得極近,近到沒法對視。
丹菲的視線落在男人轉折的嘴唇和堅毅的下巴上。男人喉結滾動,嘴唇微微翕動。
那一刻,丹菲幾乎以為崔景鈺會低頭吻下來。
“她在你這裏呀!”李隆基大步走過來。
丹菲和崔景鈺無聲地分開。
丹菲連退兩步,躲在了陰影裏,掩飾住自己通紅的臉。崔景鈺閉目片刻,再睜眼時,已恢複了從容自若。
李隆基朝丹菲道:“你剛才對我說什麼來著?太鬧了我沒聽清。”
“啊!”丹菲窘迫,“我是來頒賞的。聖人和皇後得知郡王今日獵得頭籌,賞賜郡王美酒。”
丹菲急忙將宮人召集了過來,給李隆基頒賞。李隆基讓高力士過來接了禦賜之物,又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丟給丹菲。
“勞煩娘子走一趟,小東西不成謝意。”
丹菲摸著那東西似乎是個鑲嵌著寶石的金戒指,便想婉拒。李隆基卻不給她這機會,立刻招呼高力士打賞其餘的宮人。
“諸位若不急著回去複命,不妨喝幾杯酒再走。高力士,取幾壇葡萄酒,再送半隻烤鹿來。”
宮人們才得了厚賞,又見有好酒好菜,自然不願意早早回去。一群人由高力士招呼著,圍著篝火坐著吃喝起來。丹菲本就想和李崔兩人私談,見宮人被支開,正中下懷。
崔景鈺神色淡漠,拱手道:“我便不打攪了。”
“等等!”丹菲喚他,“許久沒見表兄了,不知姑母姑父是否安好?”
崔景鈺看出丹菲眼神異常,眉頭微微一皺,走了過來。
“這邊坐。”李隆基讓宮人鋪了一塊厚毯,同崔景鈺坐下。
丹菲依照身份,沒資格和他們同坐一張毯子,便想跪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崔景鈺忽然沉聲道:“坐過來!”
李隆基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
丹菲為難地在毯子邊上跪坐下。崔景鈺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
丹菲趕緊將先前發生的事三言兩語地說給了他們聽。兩個男人一路聽下來,臉色越發凝重。
“太子如今還在帝後跟前?”李隆基問。
“我來的時候,他還在席上飲酒,看著神色正常。”
“那便是還不知道。”崔景鈺道,“他絕對不能藏得住這麼大的事。”
“那幾個女人竟然……如此大膽!”李隆基緊捏著酒杯,“那詔書可蓋了玉璽?”
丹菲點頭,“我看那詔書是模仿的上官婕妤的字,明眼的人都能辨認。但我想這計謀想必也出自她之手。她是有意讓衛佳音拿到詔書,用來激怒太子。”
李隆基峻色道:“別的還好,大家最不喜太子胡鬧。若太子因為一份假詔書在這裏當著眾臣的鬧出來,不禁天家顏麵掃地,大家盛怒之下,不定會真的要廢了太子。”
丹菲道:“便是太子不鬧出來,也會因此更加怨恨皇後和婕妤,講不定會作出什麼極端之事來。”
“定要阻止此事!”李隆基咬牙。
“不可!”崔景鈺突然道,“此計連我都不知道,你們可知為什麼?”
“因為皇後不信你?”丹菲瞥他一眼。
“因為她不信你!”崔景鈺瞪她。
丹菲一愣,猛然回過神來。
從衛佳音同她一道去取披風起,她就已經被算計了進去。顯然,韋後她們默認了她會從衛佳音處知道了詔書的事,然後又給她機會來給李隆基頒賞,就看她是否會通風報信。
“她們也是想試探您?”丹菲看向李隆基,頓時有些愧疚,“我……我……”
“你也不過受人擺布罷了。”李隆基道,“上官婕妤好個連環計!”
他若去提醒太子不要中計,韋皇後她們必然確信丹菲同他有私。可若他不去提醒太子,太子中計後,不知會鬧出一個怎麼樣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是女人,還是太子。李隆基十分為難。
“郡王可當我什麼都沒說!”丹菲無奈地挽救。
“晚了!”崔景鈺冷聲道,“人人都看到我們坐下來談話。那些宮人中,定有盯梢者。就算你真的什麼都沒說,也會當你都說了。這樣即便郡王不去提醒太子。上官婕妤也有辦法去太子處煽風點火,說郡王知而不報,間離兩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