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丹菲第一次見聖上和太子。聖上生著一張白淨的圓臉,斯文和善,一看便知是個性子軟懦之人。太子重俊高而瘦,麵色蒼白。太子妃麵容秀麗,體型微胖。夫妻兩人的神情都有些畏縮拘謹。長寧公主是韋皇後長女,繼承了母親的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不苟言笑。安樂公主神情一貫倨傲,同她在外的跋扈聲名倒十分符合。宜國公主是養女,謙和安靜地坐在一旁,一身素雅,倒是像副畫兒似的好看。其餘還有幾位別的宮妃生的公主們,帶著駙馬,不聲不響地坐在末席
聖人子嗣不豐,隻育有四子。長子懿德太子早些年被則天皇後杖殺。次子受此牽連,封了譙王,流放在封地。三子便是當今太子。幺子重茂封溫王,此時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身量不高,沉默寡言,老實地坐在兄姊身後。
韋皇後隻對自己所出的長寧和安樂兩位公主親熱,對李碧苒也有幾分慈愛,視太子等其他兒女如無物。太子妃倒能沉住氣,忍受翁姑冷眼。太子卻漸漸露出厭惡逆反之態,越發不耐煩。
韋皇後對聖上道:“這次虛驚一場,更覺得九成宮住著不舒服。若京中無事,我們不如早些回大明宮吧。”
聖人點頭道:“既然如此,過兩日就動身吧。”
韋皇後又問:“京城裏都有那些人家遭了疫病?”
李碧苒惋惜道:“聽說臨淄郡王家的大娘體弱,第三日就去了。郡王快馬趕回來,都沒見上最後一麵。聽說現在還在衝郡王妃發脾氣呢。”
“這又關郡王妃何事?”
“說是郡王妃帶著才才滿百日孩子出去上香,才染上病的。”
韋皇後歎道:“阿瞞膝下隻得這一女,自然心疼了。不過他府中姬妾也多,將來還會有兒女的。”
安樂左右張望,“聽說鈺郎的表妹到了阿娘的宮裏了?出來讓我看看。”
丹菲冷不丁被點名,隻得硬著頭皮上前給安樂公主磕頭行禮。李碧苒隔著太子夫婦,目光落在丹菲瘦弱的脊背上,眼睛微微一眯。
“抬起頭來。”安樂冷聲道。
丹菲抬頭,目光依舊注視著地毯上的花紋。
安樂冷哼一聲,“長得同鈺郎半點都不像嘛。”
長寧公主道:“表兄妹罷了,能有多像?阿娘這幾日都是她在服侍?做得可好?”
“倒還不錯。”韋皇後看丹菲伏跪在地上,身子還在瑟瑟發抖,便笑了笑,道:“大病一場,倒讓我看清了了人情冷暖。這殿裏宮人,誰是真心效忠愛戴,誰是趨炎附勢,一目了然。我看這孩子做事手腳麻利,是個堪用的,便收在我的殿裏了。”
丹菲還跪著不動。柴尚宮低喝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謝恩?”
丹菲恍然大悟。她這就算是一躍成從階下的茶水室成為了殿中侍者了?
她成功了!
丹菲立刻膝行了幾步,磕頭道:“奴叩謝皇後恩典!奴一定鞠躬盡瘁,絕不辜負皇後的期許。”
她不住磕頭,抬起頭時,雙目通紅,臉上淚痕晶瑩。饒是韋皇後這等心腸冷硬之人,看了都有幾分同情。
安樂怏怏不樂,並不樂意這段氏服侍韋皇後。表兄表妹總有幾分曖昧,崔景鈺又對這表妹很愧疚,難免不會動了惻隱之心。不過她是公主,也犯不著去和一個小宮婢吃醋。
由此,安樂反而想到了崔景鈺那遠在山東的未婚妻孔氏。那才是名正言順能霸占崔景鈺的主兒。安樂的妒火轉了個方向,朝著想象中的孔氏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