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騎著自行車往師父和自己的家裏去,天完全黑了,師父在醫院該久等了吧。她騎著車,慢慢回憶起了今天發生的事。
上午她從鄰居那裏聽聞師父住院的消息,忙不迭地衝下樓,本來想打的去,想起上海擁堵的交通,她還是跨上了那輛連鎖都壞掉的老舊自行車,往醫院趕去。來到市二院的時候,正好是看病的高峰時段,醫院裏全是人,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師父的住院病房。
師父住在八人一間的嘈雜病房,她進屋時,一眼就看見最靠近門的床位上,師父正靠著枕頭和一個年老的護士交談。看見師父的瞬間,她的眼睛就紅了,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這才兩個月沒見,師父就像突然蒼老了幾十歲,原本烏黑如鋼針般的短發裏白發已經肆意橫生,臉上的皺紋也激增了好幾倍。
師父看見了她,蒼老的臉頰一下子就動容了。而她則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握住了師父的手,哭泣著:
“師父,我,我......”她話都說不連貫了。
慕非看著跪在自己病床邊的女孩,近兩個月沒見,她似乎曬得更黑了,人看起來,卻成熟懂事了很多。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哭得像個小孩,哭得讓慕非的心都揪起來了,他抬起粗糙的手掌,蓋在了她的碎發之上,用力揉著,老眼裏滿含著淚水,還是嘴硬地說著:
“臭丫頭,你還記得師父啊?”
那年老的護士看著這一幕,笑著悄悄離開了,雲川這一哭,就像是發泄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成這樣,但她就是想哭,她趴在師父的病床邊,哭得天昏地暗,直哭了四十多分鍾才停了下來。看師父用慈愛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心中的愧疚更甚,囁喏著說道:
“師父,對不起,我...”
“你不用說對不起,這一次,是師父做錯了,該是師父向你道歉。”慕非笑著說道。
“師父?”雲川從沒聽過師父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一時間有些懵了。
“你說的對,你有你自己的事業,師父老了,不可能一輩子都約束著你。師父不想你去幹武行,是怕你還太年輕,吃不了那樣的苦,這個社會太複雜,你心思純潔,很難不被欺負。但是,不讓你去幹武行,卻這樣打工下去沒個正經職業,那就是師父害了你,師父不能拖累你啊。你長大了,許多事情要學著去體會,去經曆,才能成長成熟,師父畢竟不是你的父母,不能強行要你幹這幹那,何況就算是父母也沒有那樣的權力,你放手去幹吧,隻要師父還活著一天,就會支持你的。”老人緊緊握著雲川的手,字字囑咐叮嚀,句句扒心扒肝,這樣突如其來的支持,讓雲川有一種陷入美好夢境中的感覺。
當初師父那般堅決反對自己進武行,甚至不惜動手用武力攔住自己,雲川以為那一次就已經是和師父決裂了,師父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但是現在,師父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雲川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師父,您真的同意我去幹武行了嗎?”
“是啊,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逗你玩嗎?”慕非忽然一板臉,說道。沒過三秒鍾,他蒼老的眼裏又流露出了笑意,他抬起手,摁上雲川的頭,說道:
“你不在的這麼多天,師父日複一日地想著那天你說過的每一句話。直到我進了醫院,終於發現人生苦短,我們的時間太有限了。你還年輕,經得起一切的考驗,師父不僅同意你去幹了,還對你有著新的要求。你是我慕非的徒弟,既然幹了這一行,就要給我做到最好!師父要的,不是讓你單單隻做個小小替身,師父希望你能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動作巨星,你要全力散發自己的光芒,把我慕非的武藝發揚光大!”
“師父...”雲川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慕非的話無疑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劑,時至今日,她終於有了最根本的動力,最堅強的後盾,有了師父的支持,就算再多的大風大浪,她也絲毫不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