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想讓自己好好地活一遍。可這個願望,我發現,隻有等蕭燁永遠地消失在世上,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而我幫了西夜,易非台於情於理都得給我解蠱。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要讓赫連辰倒下。”
她的語聲縹緲,傳遞到赫連煜的耳裏,卻是在被不斷地回放著。
赫連煜的眉心微擰,如墜深淵。她說的沒有錯,她是可以為了她自己,要將赫連辰扳倒。
可在她的敘述中,她提到過蕭燁和易非台,卻沒有隻字片語提到的是自己,放佛他在她的世界裏,就像一個跟她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她從沒有和他有過開始,更別說是結束。
“我的回答,你還滿意嗎?”虞莫盈倏然轉頭,兩人互相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然而,赫連煜看得真切,虞莫盈的眼眸裏確實沒有任何情愫。他都懷疑,那天在西夜王宮的大殿上,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水霧僅僅是他的錯覺。
這樣的虞莫盈讓赫連煜逐漸發慌,他不由自主地愣怔住。
以往的他,即使是全天下都跟他作對,他都不會有什麼恐慌感。而在這個少女的麵前,他卻常常感覺自己的緊張。
在他分神時,虞莫盈立即將他的手掰開,繼而起身。
她的嫁衣上沾了一身的沙,她伸手在上麵撣拭幾下,就往原路返回地宮。
沒有了駱駝,她就用腳走。大漠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隻是把遮住眼睛的發絲撩開。
阿盈,我該拿你怎麼辦?赫連煜在心裏念道。
適逢寰衣騎的人在到處尋他,大漠中陡然卷入大片青綠色的胡楊葉,他聽見淩峰發出的暗號後,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他能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有限,是該回去布置了。
他看向她決絕挺直的脊背,微微闔目,隨後就將九霄閣的殺手統領喚來,虞莫盈的手上已有他給的玉牌,吩咐他們做事會簡單很多。赫連煜讓他們先跟牢她,對她寸步不離。
風一吹,卷起黃沙的同時,也卷起了血腥味。清澈見底的清泉已然被血液染紅,泉水表麵,浮著是數不盡的死魚。它的旁邊,則是綿延不絕的殺伐聲。
死士倒下了大半,侍衛們也倒下了許多,宮少垠杵劍,單肘撐地,有血滴從他的嘴角掉落。他似是拚盡了全力般,去守護一個什麼。
想了許久,他終於得承認,他不能如願取了虞莫盈的性命,不忠不孝,該是輸了。
而他怨不得別人,隻怪他自己動心了。他在第一次見到虞莫盈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會對她動感情。由於多年的沙場曆練,對待敵人,他的心早已被石頭還硬。
卻不曾想,虞莫盈的心比他的更硬,在他們的較量中,他先動了心。他們對立的立場,注定了誰先動心,誰就會輸的一敗塗地。所以,他輸了。
嘴角處的血液越聚越多,宮少垠將沾了血的笑容展現到極致。他的目光時而瞥向虞莫盈所離開的那個方向,隱含著一絲期待。可是知道她不可能再回來了,他也便死了心。
然而,他的眼中竟然再次映出那身火紅的嫁衣。
宮少垠睜大了眼,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肯定,虞莫盈確實是回來了。她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急迫感。
她是為他著急?宮少垠的腦子裏迸出這個想法,旋即,這個想法就被他否認了。他們兩個,是一見麵,就要你死我活的仇人,按虞莫盈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會對仇人有同情和憐憫。
宮少垠平靜地接受了新的想法,接著,他有起來,和眾多侍衛們交戰在一起。
等侍衛們差不多全都臥躺到沙地上,他也把頭靠在劍柄上喘氣。
虞莫盈趕到時,他勉強能睜開眼睛。
“為什麼?”虞莫盈經過他麵前,停留了一瞬,她出自本能地問道。
不管她以前是怎麼看待宮少垠,剛才的畫麵都足以讓她感到詫異和震驚。
宮少垠的嘴角咧開一抹淡笑,發冠已然歪斜而下,幾縷黑發被風吹拂到前麵,拍打著他的臉。
他揚起頭,卻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驃騎將軍。
“沒有為什麼,為了我自己。”
他想,他是個自私的人,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以後不會後悔,才決定這麼做的。
說完,宮少垠又果斷地站起來,一步步地往前麵走,與虞莫盈擦身而過。精致的黑緞靴踩在沙子上,留下一個個帶有血漬,深淺不一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