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溪村·鬥牛記(2 / 3)

水庫移民劉愛琴回憶(根據錄音整理):

我們這裏是個移民小村。平常也沒什麼人來。縣移民辦的同誌常下來看看,問問情況。他們幫我們修了路,建了房,住在這裏也挺好的。政府好幾次要我們搬遷出去住,離開這個交通與生活都不方便的地方。可是我們習慣了這裏的環境,不想離開。但是,現在島上出現了無數野牛,弄得我們現在整天提心吊膽,出門,做事,都不安心。

那群野牛,可真是野了。我們家裏養了幾頭水牛,平常都是我牽著到水邊去飲水。基本上,我一看到那群野牛出現,我就躲得遠遠的。你來了,我讓開還不行麼。好的草地都是你們占領了,都讓著你們,總該沒事吧。

事實上,那群野牛是很有組織紀律性的。它們平常吃好玩好,基本上不會來騷擾村民的。

可是,有一天,我把我們家的幾頭牛牽到河邊飲水。卻沒注意到,那群野牛正在河邊的水裏洗澡,忽然見到我家的牛,它們竟然從水裏冒出來,和我們家的牛靠近,我當時嚇壞了,它們要幹什麼?

我們家的牛膽小,也害怕,見到這些強悍的野牛,就想往回走。誰知,那群牛緊緊跟隨在後麵,緊追不舍,那些牛跑得很快,我緊張極了。當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裏的牛又很老實,又沒見過這世麵,更不會跑。眼看著那群牛追過來了,我嚇得渾身是汗,我丟開家裏的牛,撒腿就往回跑。

我跑啊跑啊,上氣不接下氣,前麵有棵老樹,我停下,往後看,奇怪的是,那群野牛並沒有跟在我後麵。它們三三兩兩地圍著我家的幾頭牛轉,轉來轉去,我看出了名堂。原來是在向我家的牛示愛呢……

後來,我把水牛牽回來了,以後再也沒有把牛牽到湖邊飲水。我是怕那些野牛把我們家的牛拐跑了,或者,我們家的母牛,把那些野牛引回家來,都不是好事。現在我擔心的是,如果我家的母牛懷了那些野牛的種,生下小野牛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五 尋找野牛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對於牛的習性,略知一二。所以,當我來到南湖島上,聽這裏的水庫移民們說起島上的野牛,我很感興趣。我並沒有過多的擔心。根據村民們所描述的情況,我覺得這些野牛,可能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野牛。我詢問村裏的人,那些野牛平常都出現在什麼地方。他們說,很多時候,在水邊能看到。它們常到湖邊喝水。

我來到河邊,湖水青碧一色,並沒有野牛的蹤影。村民們又說,平常除了喝水,它們就在山坡上閑逛。每天都能看到。我告訴村民們,牛是通人性的。在印度,牛被視為聖物,甚至可以在都市放牛,車牛共道是印度首都新德裏街頭的獨特景觀。

我在南湖島的山坡上閑逛了半天,仍不見野牛的影子。我決定到樹林子裏去找。村民說很危險。我說,在樹林裏,到處是樹木野藤,野牛笨拙,有勁也使不上。如果在平地,那就很危險了。和我一道前來的東源縣移民辦的小李,陪著我一起走進樹林。

我和小李在樹林裏走了半天,一隻牛也沒見到。

這是一個十分寧靜的小島嶼。雖然偏僻,但是生態環境十分優美,因為富含負氧離子,行走在島上,心情很舒暢。小李告訴我,這裏的居民,十分愛護環境。他們說,已經是移民了,不想再做移民。他們想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因為這裏是世外桃源。

如果你沒有來過新豐江水庫,你無法體會這些水庫移民所說的話。因為新豐江水庫的風景之美,如入仙山瓊閣,實在讓人驚歎,說成是世外桃源,一點也不誇張。

小李說,這些年,縣水庫移民局十分注重對水庫移民的生態保護宣傳工作。隻有生態保護好了,移民們的生產發展,才有可持續性。事實也是這樣,移民們大力發展生態農業,他們養牛,捕魚,推出農家樂旅遊,生活一天天好起來。移民們知道了保護生態的重要性。對於破壞當地生態環境的人,他們也敢於指責,或者去舉報。他們說,生態破壞了,大家都完蛋。

小李舉了一個例子。2009年,青溪村的小山溝裏,不知怎麼忽然冒出一些黑煙。由於村裏人少,那股黑煙冒了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那黑煙冒了一段時間,斷斷續續的,又不像是山火,就有村民前往山溝看個究竟。

那條山溝,當地人叫蛇坑。因為山上的蛇很多,平常很少有人來到。當村民走近一看,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叫蛇坑的地方,建了一座簡易的冶煉廠。有廠房,有熔爐,工人們正忙得熱火朝天,隻是不時有刺鼻的氣味隨著那股黑煙飄浮而來。

很快,小山溝裏有冶煉廠的消息就在村裏傳開了。大家商量之後,一致認為這個冶煉廠是不能建在這裏的。且不說山火對周圍的山林樹木構成威脅,這裏的環境,萬一遭到破壞,他們上哪兒吃飯去?

隨即,村民們把發現冶煉廠的消息,告訴了東源縣移民辦公室。因為他們是水庫移民,縣移民辦公室,就是他們的娘家,大事小事,各種問題、矛盾和訴求,都要先報告給水庫移民辦。東源縣水庫移民辦對此事十分重視,立即與縣環保局與縣工商局取得聯係。

8月4日,東源縣水庫移民辦會同縣環保局、新港鎮政府以及公安、工商部門,驅車30公裏,找到隱匿在青溪村蛇坑的那一座土法冶煉廠。該冶煉廠占地約10畝,廠房300平方米,擁有一座中型燒爐。環保執法人員查詢情況後得知,該工廠無任何證照,以收購電鍍淤泥、廢棄線路板為原料,以煤炭為燃料土法煉銅,偷偷生產一個多月,已煉成成品銅約2噸。該工藝屬國家明令禁止的建設項目,工商部門對該廠采取現場查封。

小李告訴我,後來,8月20日那天上午,東源縣環保局聯合新港鎮政府、公安和工商部門一行49人,來到新港鎮青溪村蛇坑這座隱藏在深山溝的土法冶煉廠。中午12時30分許,隨著現場行動總指揮的一聲令下,40多名執法人員分成三組,對該土法冶煉廠強行拆除。下午4時43分,由該縣公安局派出的爆破組對該廠一座13米高的燒爐實施爆破。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隱藏在東源縣新港鎮青溪村深山處的一座土法冶煉廠被徹底摧毀。

從此之後,美麗的青溪村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卻沒想到,大批的野牛出現了。

我們在青溪村的山溝裏轉了半天,最後回來時,在河邊看見了三頭野牛。這三頭野牛都淹在水裏,像鱷魚一樣隻露出頭,對於我們的出現,並不驚慌,晃悠悠地從水裏走到岸上,向我們看了幾眼,不知道是對我們不屑一顧,還是不放在眼裏,瞟了幾眼,就往山坡上跑去。

我問小李:“這哪裏是野牛,是普通的水牛啊?”小李說:“樣子是水牛,隻是牛的野性脾氣是很可怕的。你看——”

剛才的三隻水牛,居然像馬一樣揚起四蹄,飛奔起來,一直消失在叢林之中。

六 真相大白

村民們說,自從這些野水牛在島上出現之後,原本寧靜的青溪村就沒有安寧過。這批野水牛到底有多少頭,很多人都說不清楚。有的說有30多頭,有個村民說,他曾數過,有50多頭野水牛。水牛力大無比,它們夏天在湖邊,冬天就跑進山上去。你想想,如果有四五十頭野水牛在村子裏狂奔,那將是怎樣一種地動山搖的氣勢?誰看了都會驚出一身冷汗。

問題是,這麼多的野水牛,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有村民說,這些野水牛,都是肖新興惹的禍。這是這麼回事呢?

青溪村出現大批野牛之後,驚恐不安的,不隻是南湖島上的居民。有一個人,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比誰都要著急。他叫肖新興。

原來,東源縣庫區的移民們,都依靠當地的獨特地理環境,脫貧致富,走上了畜牧養殖致富的道路。老肖也是新豐江水庫的移民。看到人家靠養牛發家致富了,他也想通過養水牛改善生活,於是在縣移民辦的幫助下,在2000年4月,肖新興貸款4萬元,在新港鎮青溪村辦起養殖場,養了20頭小水牛,就在這個南湖島嶼上放養。

剛開始幾年,在老肖的悉心照顧下,20頭水牛倒是很守規矩,有組織,有紀律,白天覓食,晚上回家。2005年,老肖挑出28頭最好的牛,包括當初買的老牛繁殖出來的小牛留下,把其他的牛都賣了。後來,有朋友在外麵做生意,要老肖去幫忙,老肖就搬出了南湖島。牛呢,他也沒能力去管。反正島上就那麼大的地方,幹脆就那樣放養吧。

後來,老肖就沒有怎麼管過島上的28頭牛。直到2008年,有村民跟他說,壞了,他的牛變種了!

老肖放養的那二十幾頭水牛,如同放虎歸山,沒人看管,好不自在。其數量非但沒有減少,幾年下來,居然又增加了二十幾頭水牛,而且是體格強健,剽悍無比。它們整日裏在山坡上東遊西蕩,視南湖島為自己的領地,而且,看到村民在島上走動,很不順眼,似乎不去衝撞幾下,給他們以警告,他們就不知道這島上的主人是誰。

老肖聽到自己放養的水牛成為凶悍的野牛之後,吃驚不小。為什麼?一來,他不知道自己的水牛數量翻倍了,這真是賺大了;二來,如果牛的野性發作起來,傷著人,或者有個什麼意外,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把所有的牛全賣了,也不一定賠得起啊!

老肖的牛兒們不僅脾氣越來越大,隊伍也越來越壯大。在2009年夏天的時候,牛群紛紛來到湖邊喝水時,老肖數了數,最多一次已經達到了55頭。

原來,隻要生態環境好,水牛的繁殖能力還是很強的。水牛是一年一胎,一胎一頭,基本上兩年半到三年,水牛膘肥體壯,開始性成熟,就可以交配了。為了自己的收益,更多的是為了青溪村僅有的五六戶村民,老肖很著急。他急急忙忙地帶了幾個人回到南湖島,想把野牛控製起來。

南湖島林木豐茂,水牛漫山遍野地跑,老肖要想抓牛,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這牛不抓也不行啊,一來怕以後哪天傷著村民,二來這一頭水牛按每頭6000元的話,這55頭牛那可就是33萬元,這在當地,就已經算是發家致富了。

然而,逍遙慣了的那群野水牛,哪裏肯束手就擒?現在已是野性十足,要想歸順,嘿嘿,門都沒有。

那些野牛仿佛知道那幾個人的陰謀,隻要稍一靠近,就一下子跑遠了,然後再回過頭來瞧瞧,如果有人跟在後麵,就幹脆躲進了樹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