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金鍾三鳴,乾坤殿中群臣山呼萬歲,太監高喊道:“有事啟奏,無事卷簾退朝。”這是十年來他第一次喊這句話,聲音竟有些生澀了。
眾大臣麵麵相覷,自皇上寵幸容妃以來,一幹政事均交由內閣打理,已有十年不臨早朝,今日既然打破了“慣例”,定然是有大事發生。
隻見齊神宗華靈洵正襟危坐,麵色被冕旒遮了,看不清喜怒,將頭一低,直對著禮部尚書孫敬安。那孫敬安惶恐極了,心中不斷梳理著昨夜打的腹稿,越班啟奏,顫聲道:“臣……臣有事啟奏。”那皇上麵色雖被遮了,卻能看見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孫卿何事?”皇上道。
那孫敬安還未開言,額角已不住地滲出汗珠,一直順著臉頰留下,“嗒”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臣……臣聞東宮太子乃國之根本,現下諸位皇子皆已長大,臣懇請皇上早日定立東宮之位。”這話本是皇上吩咐孫敬安說的,但他一句話間,竟已是喘了好幾口大氣。
皇上聽罷甚是滿意,直把冕旒下的珠玉搖晃地叮叮作響,讚道:“孫卿不愧是社稷之臣,朕也早有此意,隻不過皇後不曾生子,朕欲立太子,恐其它皇子不服。”
孫敬安勉強打起精神,奏道:“太宗祖製,有嫡立嫡,無嫡立賢。容妃子華良欽德才兼備,當立為東宮太子。”
這君臣間的對話是早已安排好的,殿上群臣心知肚明,眾人緘默不言,靜靜地看這兩人做戲。
皇上道:“便依孫卿所言,欽天監擇一吉日,立華良欽為東宮太子。”說罷起身欲走。
忽地內閣首輔楊汝良越班啟奏道:“臣有異議。”
那孫敬安見楊汝良出班,連忙後退一步,回到本行列中。
皇上聽罷,眉頭一皺,將龍袖一甩,道:“朕有些乏了,有事再議。”
哪知內閣五位重臣,在楊汝良帶領下齊齊下跪,高呼:“皇上欲立華良欽,我等皆辭官回鄉。”
皇上並不理會,哼了一聲,徑自回玉清宮去了。
到得玉清宮,早有一班宮女太監相迎,山呼萬歲,當中推出一美人,麵若凝脂,烏發堆雲,有傾國之貌,正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容妃。那皇上喜盈盈地將容妃擁入帳中,容妃柔聲道:“妾聞今日皇上在朝中議定選立太子一事,不知結果如何了?”
不提此事,皇上倒也歡心;一提此事,真當是止不住的煩悶。
皇上道:“朕本已暗教孫敬安議立欽兒為太子,哪知內閣那五個老腐儒就是不允,還以辭官要挾朕,真是氣煞朕也。”
容妃臥在枕邊,輕吐蘭芳,柔聲道:“辭官便辭官,難不成聖上連選個太子也不能做主嗎?”皇上道:“愛妃莫把這事想地輕巧了。朕已有十年不理朝政,一幹政事都由那五個腐儒打理,若是換了別人,一來怕不忠,二來怕不賢。”容妃又道:“那太子立誰不是立,老腐儒為何獨獨不立欽兒,難道欽兒不夠賢明嗎?”皇上道:“愛妃哪裏話,自從欽兒降生,朕便悉心教導,八歲便能熟記四書五經,又早晚參拜父母,自然是賢良。隻不過按禮教說法,立嫡不立庶,立長不立幼。朕雖無嫡子,但長子華良仲已有十七歲年紀,自喪母以來,一直由皇後蘇杞撫養,至今也有十三年,因此腐儒們隻願推華良仲為東宮太子。”容妃聽罷,噗哧一笑,樂道:“那華良仲麵相如此粗鄙,有何資本與我欽兒相爭。”皇上道:“朕也不喜他,隻不過有皇後和內閣擁戴,他自身又無甚過錯,因此爭不過。”
想那女子如蛇蠍,狠辣無柔腸,容妃聽了,忽而心生一計,附在皇上耳邊道如此如此,皇上聽罷大喜,兩人遂享魚水,不再煩悶。
第二日,皇上信步來到皇後所居長秋宮。聽得一聲“皇上駕到”,長秋宮眾宮女太監紛紛跪迎,皇後蘇杞引良仲倉惶下拜:“欠迎聖駕,還望恕罪。”神宗呼曰:“無妨。”喚眾人起身,麵南而坐。見皇長子華良仲侍立在旁,隻見那華良仲生得粗眉塌鼻,斜眼闊嘴,端的不是一幅好麵相,皇上一看,便覺氣憤,肅然問道:“仲兒近來學何經典?”良仲答道:“兒臣不敢負父皇教導,昨日方習完《四朝史鑒》。”皇上一聽,麵上假意讚許,卻道:“朕近日重讀四書五經,頗覺受益匪淺。仲兒也須時常溫習,切莫好高騖遠,將儒家根本忘卻了。”良仲道:“父皇所言甚善,兒臣確有時常溫習四書五經,不敢忘卻。”皇上聽罷,心中大喜,道:“既然如此,便背於朕聽,也免得大臣說朕忙於國事,對皇子疏於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