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城外的殺戮已經過去兩天了,兩天以來,關中一直籠罩在陰雨之中,這一場大雨洗刷掉了河岸邊的鮮血,但洗刷不去的,卻是所有人心中的記憶。
經曆了兩天的緩衝,當日迫於形勢,隻得親手殺人的各縣官員,總算是從驚駭之中緩了過來。不過到此木已成舟,他們也隻能認命,既然已經被逼上章邯的“賊船”,那也隻得一起並肩走下去。
不過讓人不解的是,章邯在此間事了,立威得到眾人效忠之後,卻遲遲沒有發令讓各縣官員回去。這難免讓人產生猜測,已是驚弓之鳥的官吏們漸漸恐慌起來,他們不由得開始擔心,章邯是不是還是不信任自己,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章邯又會怎樣做呢?
不過,就在這一天早上,他們焦慮的等待終於迎來了結果——雍王一早便傳來旨意,要召見這內史十三縣的縣令。
消息傳開,頓時人心惶惶起來,章邯在之前已經給了人們太多的意想不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這一次又要有什麼計劃。
縣衙之內,章邯正襟危坐,麵帶微笑地看著底下惴惴不安的官吏。而在他的下首,十三縣的縣令全部到齊,恭敬地站在一旁。
之前雖然雍縣縣令胡象被誅殺,不過他的職位早有雍縣其他官吏接任,所以這一次可以說是各縣縣令齊至,算是內史地區的一次高層會議了。
這一次的陳倉立威,總體來說還是很成功的,別的不說,至少在表麵上,這小小的內史之地再沒有了反對的聲音,章邯總算是恢複了長久以來缺失的威信。
但章邯得意的同時,心裏也很清楚,這些人之中,難免會有口是心非之輩。至於各縣的官吏是否真心效忠,這個就看他們接下來的表現了。
“陳倉之事本已了結,但本王遲遲沒有讓你們歸縣,爾等怕是多有怨言吧?”
看到眾人到齊,章邯率先開口,他的臉上帶笑,語氣也十分輕鬆,這倒是讓眾人鬆了一口氣。
“大王說笑了,大王既然讓我們候著,自然有所謀劃,我等又怎敢有什麼怨言呢?”
“對,對,屬下但聽大王吩咐。”
雖然章邯和顏悅色,但下首縣令仍舊是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怠慢,生怕有什麼逾越之處。他們可是忘不了,章邯當日誅殺胡象時候的果決,在場的都不是愣頭青,誰也不想落到如此下場。
章邯將雙手向下壓了壓,止住了眾人的奉承,這些縣令幾天之前還強硬無比,可到現在卻爭相討好自己,這倒讓自己有些不習慣了。
“大家也不必拘束,我之所以讓你們待在陳倉,是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宣布,乘著各縣的主官都在,正好傳達下去。”
切入了正題,章邯臉上的笑意沒有了,他的麵色變得嚴肅起來,見他如此,其餘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紛紛猜測著章邯的用意。
而之前追隨章邯奇襲陳倉的五縣縣令,心裏卻浮現出一個念頭,這是章邯當初動員時講的,一旦取得勝利,便要更改田製。想到這裏,他們的心裏不由得火熱起來。
“在宣布這些事情前,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說一說,此次陳倉叛亂,到底是因為什麼引起的?”
眾縣令都沒想到章邯提出的是這樣一個問題,關於此次叛亂的起因,各人當然都有自己的看法,隻不過陳倉之事牽扯太多,一個說不對,難免會觸怒章邯,是故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不願主動回答這個問題。
看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表情,章邯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看沒人願意站出來,他向著人群中的汧縣縣令李相揚揚下巴道:“李縣令,此事你怎麼看?”
李相萬想不到章邯竟會點到自己,他忍不住暗自腹誹,自己真是不知倒了什麼黴,怎麼雍王就盯上了自己,每一次都讓自己先表態。
不過他心裏雖然不爽,可臉上卻不敢有絲毫顯露,隻得恭敬道:“依屬下愚見,陳倉叛亂之事全乃漢王使人挑撥所致,雍地百姓自然心向大王,隻不過一時被人蒙蔽,這才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