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前緣(1 / 3)

“永夏千年國,君且聽妾說。蘭煌豐饒地,富可阻江河;不夜城玉砌,醉生夢誰多;轉雲樓千丈,有郎來神澤……”

一曲《盛世歌》婉轉動人,琵琶聲悠揚纏綿。歌聲緩緩從街邊的教坊傳出,坐在鈿車裏的顏落惜靠在車窗邊枕著手臂,不禁隨著歌聲輕輕哼常。

“我說落惜啊,你看看回來多好啊。好歹你跟你娘也是城主的血脈,看看你娘,非要帶著你跟了你父親一走了之。十年了吧?瞧瞧,咱們落惜也快出落的……”

說話的是一個年貌二三的女人,與顏落惜並肩而坐,手中的錦絹不住的揮舞著。隻見她∶身穿一件織金官綠絲衣,上披淺紅錦帛,身姿豐腴美滿,時樣的發髻皂紗漫,相稱二色盤龍發,宮樣牙梳鎏金鈿,飛霞妝飾流雲扇,真是個貌美女人勝妖仙!若問她是誰?世人都知∶顏家美人幾何多,惹得瑤池側仙姝。有女若兮羞仙娥,阿姑芷霞落雁歌。這顏若兮,便是蘭煌閣主顏世卿的孫女,皆道她“永夏第一美人”;這顏芷霞也是顏世卿之女,乃顏嫣之妹,顏落惜的姨母。雖非二八年華,卻也是難得的美人。坐在車上的,正是顏芷霞。

“姨母,咱們還有多久才到?”顏落惜微垂著腦袋,十指交接,不願去看說得天花亂墜的顏芷霞一眼。看著她繡金的絲鞋和自己簡樸的繡鞋,心中越發不願和她親近。

“不急,蘭煌儀閣是咱們顏家人住的地兒,怎會和這些白丁在一塊兒?再等等,你姐兒、哥兒都在等著你呢,就連母親聽說你要回來都特地在凝春湖那兒為你接風呢!爹還特地命人將靜閣打理整潔,就等著你去呢!”說罷,顏芷霞抓起顏落惜的手仔細瞧了起來。又道∶“想當年啊,你母親也是如何風光?求親的全身世家貴族子弟,偏偏你母親執拗,竟選了個藥鋪夥計當丈夫,惹得爹大怒,不認你母親……也不知你父親——柳邑塵怎麼想得攜著你們母女搬出了蘭煌,一去就是十年啊,要不是母親一直著人尋找,指不定咱們落惜就給磨成什麼樣!瞧瞧這手,唉,好是好看,隻是沒有精氣啊!”

顏落惜怯怯的將手抽回,低聲道∶“這些年隨著我母親和父親相安無事,並沒有受什麼苦……”

顏芷霞聽聞,臉色忽變頭上的金步搖也嘩嘩作響,道∶“一個窮鎮子,哪有咱們顏家的蘭煌儀閣氣派?雖不比皇城,但有四廳八閣,兩湖風光,吃的是珍品禦貢,用的是世間無雙。傻孩子,好好的福不享,說什麼胡話!”

“是。”顏落惜低應後便不再作聲了,轉頭朝著車外看去。身子也往外挪了挪。

蘭煌還是那個蘭煌,街道還是那個街道。東邊的藥房,西邊的酒坊;林家的錢莊,王家的染缸;城南有樂坊,城北有文房……一幢幢小樓,一條條長巷,盛世繁華,不過也是好夢一場!

鈿車行得愈來愈慢了,街道上的百姓也愈來愈少。正當顏落惜頗為不解時,隻聽得一旁的顏芷霞喚自己名時方才緩過神來,抬頭卻見兩方白玉獅子立於三間朱門兩邊,威武雄奇;那三間朱門大開,斜眼望去,但見裏麵樓舍林立,不可勝數;門口分列兩排華服之人,卑躬屈膝未有言語。

“落惜,下來吧。”此時顏芷霞已在婢女的攙扶下下了鈿車,望著車上不知所以的顏落惜喚道,說罷隨手招呼了一個女婢吩咐道∶“袖兒,扶二小姐下車。”

“是。”那名叫“袖兒”的婢女應道,隨即踱到鈿車前伸出一隻手道∶“二小姐,下車吧。”

“嗯?好……”顏落惜有些膽怯,這還是當初自己長大的地方麼?雕梁畫棟,天工神匠,恐怕皇城也不過如此吧?顏落惜緊咬著嘴唇,不再理會自己的顧忌了。雖是故鄉,可又有誰知物是人非的孤涼?

步步輕躡,句句緊張。穿過了氣勢龐大的儀閣大殿,見識了顏家人住的九閣畫廊,走過了奇石珍木的“怡園”,約摸兩三柱香的時間,顏落惜隨著顏芷霞一幹到了一麵大湖旁。隻見小廝在岸邊揮了揮手,未幾,一艘精製巧妙的畫舫便躍然湖上,勻速駛向岸邊。

“這湖真美。”顏落惜不禁感歎,現在正是入秋時分,但湖中的蓮花和荷葉依然生機盎然,最奇的還有一種蓮葉∶碩大無比,經絡明顯,約三尺寬,怕是站個人也無妨吧?

一旁的顏芷霞輕搖著身子,笑道∶“那是,就說這‘大王蓮’還是從南疆移過來的呢,站上一兩個人都不怕!哎呀,船來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