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那個以一舞“紅塵落”名動京師的霓裳。
來這得達官貴人不計其數,可憑我現在的名動,真正能一擲千金讓我為他獨舞的卻廖廖無幾,我每每舞起必蒙一麵紗,見過我容顏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在外人看來那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故弄玄虛,實質上卻是右臉邊的那一處粉色的疤痕著實不美,可以說是醜陋。
可每月十五,老鴇依舊能讓那舞藝驚為天人的霓裳標得花魁,留恩客。那不過是老鴇找來了一個身材與我相仿的美豔女子罷了。
我的舞,舞動了“銷魂樓”的招牌;我的舞為那女子舞出了遠超於她容顏的身價。
可有誰曾洞曉,這銷魂樓裏真正的霓裳其實隻是個近乎醜陋的女子,過得悠揚寂靜。即便見過我的樓中人也隻把我當作那美豔“霓裳”的教舞人。
每每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我便帶著那道永遠也不會消退的疤痕來到後庭獨舞。舞過了牡丹的雍容,蘭花的清高,荷花的潔淨,梅花的冷淒,卻終舞不完心中的不甘與無奈。
老鴇從不曾善良過,可看著我右臉邊的疤痕也隻是一聲歎息道:你隻管給我安心地舞你的曲,待到你再也無力再舞,我自會放你歸去。
可在哪裏與我又有何異?歸去,何處是我的可歸處
一處布置得過於曖昧的房間了,我為不計其數的達官貴人舞動,他們從未真正地懂得我舞中的感情,那充滿欲望的眼神是那麼簡單直接地牢牢鎖定著那曼妙的纖腰,取來一款幔帳隔絕那些令人作嘔的感覺。
款款步上舞台,蒙一麵紗,我便是那眾星拱月,舞藝驚為天人的霓裳,那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道不盡的風姿,讓人回味的天生嬌態;下了台,摘下麵紗,我隻是殘了半邊臉的舞娘,霓裳的陪練。偶爾遇到那些在台下為霓裳神魂顛倒的客人,沒了那一層麵紗的阻隔,能從他們眼中收獲的僅僅是厭惡和鄙夷、、、、、、
老鴇似是見慣了樓中女子的爭風吃醋,生怕我忍受不了為他人作嫁衣裳,揭了她的短。為了安撫我,對我難得的客氣,對樓中人道:我是她的遠房表妹,樓中人即便懷疑此話的真假,可看老鴇對我還算輕聲細語,和顏悅色地樣子,自是沒人敢針對我,更不會使喚我。
銷魂樓是臨湖而造的,我打開房間的窗便是一片澄淨的湖,似是垂手便能掬水,可伸手卻永遠有那麼一截看似極短的距離,永遠都抵達不了、、、、、時刻提醒著我十一年前,那樣頹然的悲傷。
十一年前我還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女童,打我記事起照顧我的就隻有母親——那個長袖善舞的女子,她美麗溫婉,疼我猶如珍寶。貧寒的家境全靠母親幫人家浣洗衣物來維持。雖然沒有父親,會隱約聽到些鄉裏鄉親的閑言碎語,可母親的美麗勤勞足以挺直我那驕傲的脊梁。母親從不對我提及我的父親,我也從不問
我們的生活很平淡,可每當母親在稍顯破敗的後院中獨自起舞時,她的眼裏有著從未有過的光彩,幼年的我不知道如何來形容那一刻的母親,隻知道那樣的母親美極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經不安於坐在石階上乖乖地看母親舞動,而是站在她的身邊,認真的記下她的每一個姿勢,執著地開始扭動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那時的母親總是帶著笑看著我,那也許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溫暖的笑容。
也許就是為了那樣的溫暖,我更加認真地開始學舞。也許是母親賦予我的天賦,也許是我的執著,我的舞藝在母親的指點下精進得很快。不久我就可以開始跟著母親一起舞出那些節奏較緩的舞蹈,一大一小的兩個女子就這樣一起舞動,那是我所能回憶的今生最美好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