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沒有見過雲槿。
亂世之中身不由己。
年複一年,這戰亂綿長得仿佛再不會平息。
廣德元年的春天還是來了。撥雲見日。
李豫接回了新昌。
與這位曆經了戰亂的大長公主一同回到都城長安的,還有一柄染血的□□。
新昌婉拒了新皇賜予的封地府邸,攜那柄□□,去了新昌觀住下。
當年她孤身策馬前去洛陽,隻盼著即使那人馬革裹屍戰死疆場,也要見他最後一麵。
上天畢竟待她不薄。
真的讓她見了他最後一麵。
看著那人渾身是血地倒在她麵前,她沒有哭。看著那人殘破不堪的戰袍,她沒有哭。看著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猙獰的傷疤,她也沒有哭。
為他清理遺物時,在他染血的裏衣夾層中,翻出了那些年她寫給他的信。被他收得極妥帖,就縫在左胸口那個位置。信箋上沾了他的血,有些字跡暈染開來,猩紅的觸目驚心。
她終於忍受不住,放聲大哭。
清河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他始終未有雲槿的消息。
一路上遇上不少唐軍,都說見過她,卻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那年春天,長安下了一場暴雨,仿佛要將都城的血色衝洗幹淨一般。
清河收到了裴元的來信。
信中,有一枚小小的香囊。
萬花穀離華山並不遠,清河卻走了一天一夜方才趕到。
落星湖旁的逍遙林中,有一個小小的墳塚。那墳塚旁生長著一株木槿花。
“是唐軍中的一名斥候帶她回來的。”宇晴不知何時來的,她來拜祭易暉,“聽說是外出采藥時被叛軍捉去要她為叛軍首領醫治。也不知她怎麼想的,竟留了下來刺探軍情,在那首領藥中下毒。那人總說讓她還是盡早脫身的好,她卻說難得有這個機會不能輕言放棄。好幾日沒收到她的消息,那人再去打探,才知道她……”
清河看了一眼宇晴,她臉色蒼白,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回憶。
“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殘缺不全了。那斥候說,像是被軍馬生生撕裂的。”
清河臉色煞白,身形晃了幾晃,宇晴連忙扶住他。清河掩口道:“我,咳,沒事的。”
道袍上,鮮紅的血色漫開來。
“師弟,你這一生中有個避不開的劫數,恐將錯失摯愛。需得你心境清明,及早認清自己的心方能化解。”
雲槿的醫館依舊開著。
每月二十五會有一位道長前來應診,腰間,別著一個泛白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