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將手裏的火折子收好,在燭光下,輕輕地梳著自己的頭發。手裏的木梳在烏黑的發間穿梭,素白的手指靈巧地用發帶挽了個髻。動作柔和優雅,每個角度皆能入畫。
一旁椅子上,神色略微萎靡的四條眉毛,眼巴巴地看著美人梳妝,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為如今的陸小鳳當真是連眼睛也不能眨一眨。
燈火在夜裏發出劈啪一聲脆響,冒出個火花,季晴手裏的梳子立時四分五裂,幾十根木齒化作飛刺射出窗外。
那花園裏的兩個人,皆是武癡。老頭子在武學上天賦驚人,西門吹雪亦是一生尋求武學的道,兩個人交手,皆是沉浸在其中,哪裏還能顧及別的?當那些木齒臨近時,他們才驚醒過來。
而觀戰的花滿樓,耳力敏銳,在木齒破窗而出的那刻,他就發現了。可是,就算他想阻止,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那七間屋子獨立成座,雖隔得不遠,但仍有著一段距離。而季晴選的時機太好了,正是兩人打到靠近第七間屋子時,才發出的木齒。
老頭子瞪大了眼看著西門吹雪的劍進入自己的左肩,他的背後,幾十根刺紮進肉裏,甚至有不少正中身體大穴,不然,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會躲不過西門吹雪的這一劍?而西門吹雪也是怒氣蓬生。他與人對決向來講究公平,贏就是贏,輸便是輸,以身祭劍,在他看來本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季晴這一招,讓他心中甚是不悅。
“你!你!!”老頭子回轉頭,看向第七間屋子的窗上投影出的曼妙身姿,怒不可遏地喝問。
季晴在屋裏歎了口氣:“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好了。我自會向你解惑。”
老頭子向後退了一步,將劍從左肩上弄出,便是點了幾個穴道止血。背後被木刺射中的大穴他一時也無能為力,木刺入身,還帶著季晴的真氣,隻能先將刺一一拔出,再慢慢化解殘留的真氣才可以。所以此時,老頭子沒去管那些,隻蹣跚地向第七間屋子走去:“你想殺我?”
“沒錯。”季晴幹脆地承認,窗上的影子也同時點了點頭。
老頭子走到門前,喘了口氣,伸手推門:“你別忘了,你能活到現在,是靠我給你輸真氣!”
屋裏的季晴看著一臉憤怒地走進來的老頭子,嘴角勾起個笑:“你不同樣盼著我死嗎?”
老頭子的眼睛眯了眯,雙手背在身後,一時間便像是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盯著季晴:“……果然,誰的心思都瞞不過你。”
“可你不會因為這個,就想殺我。你本就活不長了。”
被人當著麵說活不長,季晴也不生氣。她對生死已經看的很淡了,雖然能活著就一定不會輕生,但同樣的,若是必死無疑了,她也不會畏懼死亡,苟延殘喘地活著。所以,此刻季晴的語氣變都沒有變:“你野心太大。”
一旁的陸小鳳滴溜溜的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一時間弄不明白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可是,他心裏雖然很好奇,但更是心急。他知道,西門吹雪和花滿樓就在屋外,可是,他的朋友卻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這,也沒有進屋來看看。
屋裏的兩個人都沒去管陸小鳳,老頭子隻看著季晴,繼續發問:“我以為,你為他出謀劃策隻是為了交易罷了。之後你盡心竭力,我也隻當是他馭下有方。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
“嗬,本來隻是交易,但他後來用真心相交,季晴自然不會不近人情。”
“不,不,不。”老頭子走到季晴麵前,一雙狐狸般的眼裏閃著惡意,視線曖昧地掃視著季晴全身,“我以為,這應該隻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那回事罷了。”
季晴眼底的不悅一閃而過,接著便是心裏一陣疑惑。以前在快活林,她聽過的葷段子很多,比這更過分的都有,她都隻是一笑置之。可是,今生聽見有人將她和一個男人放在一起,她為何會不悅?是因為被冒犯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季晴不太清楚,而此刻並不是什麼好時機,能容她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