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不大,也就是一本書的厚度和重量,拆開看,裏麵也確實有一本書,還有一封信以及一小包用紙包著的茶葉。
茶葉量很少,團起來不過半個拳頭那麼多,但聞起來很是清香,不知道是什麼茶。
想到這個茶葉是被殷文廣帶來的,雖然心裏知道他不會未雨綢繆的給殺害自己的凶手下毒,但陸還蘇還是沒敢用這個茶葉泡水喝,隻能把它放到一邊,轉而關注那本書和那封信。
說是書,它其實更像是一堆紙張裝訂在一起的合集,翻開看之後他發現這竟然是一本地圖冊!
雖然不是中國每個城市都有,但像北平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都有包含,每一張地圖都可以攤開到桌麵大小,細節到小巷都清晰可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拿到的東西。
張邵陽給自己送一份這樣的地圖做什麼?
帶著狐疑,陸還蘇打開了那封信。
然後他驚訝的發現這封信居然是用法語寫的,字體還非常的漂亮!
張邵陽會法語嗎?他沒有聽說過啊。
信不長,隻是簡單地說了一下張邵陽的近況,然後抱怨南京的軍隊內部情況不穩,軍官之間相互彈壓,他這樣的低級軍官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上不下,還差點因為被一件事牽連而去坐牢。
信中,張邵陽透露出了自己想要離開軍隊回上海學父親經商的想法。
“上學的時候隻覺得父親經商是沒有誌向的選擇,所以才違背了父親培養我成為商人的意願在大學畢業後選擇從軍,但是卻沒有想到,南京城破後,長官一聲令下,我們效忠的對象成了日本人。
為了爭權奪利,上層軍官一團糟,日本人也不看重我們,現在想想,還不如跟著父親做生意,至少不會被莫須有的事情而受到牽連,麵對日軍軍官的時候也不用卑躬屈膝……”
信的最後,張邵陽提到了那一本地圖冊。
“你的故鄉在蘇州,你也說過總有一天要去找你的爺爺和叔叔,但我知道你對蘇州肯定一竅不通,所以幫你找了一份蘇州的地圖來,順便也收集了一些中國的重點城市地圖,以後或許可以用得上。”
“另外,我有個朋友回杭州老家探親回來之後,帶了一點上好的西湖龍井,我拿到的也不多,所以隻給你分了一小包,你喝過之後如果喜歡我再讓他多帶些!”
“這封信是我口述然後找法語翻譯幫忙寫的,因為我猜你現在要讀懂中文信件還比較困難,是嗎?”
盯著信尾的那個“是嗎?”看了好一會兒,陸還蘇帶著幾分負罪感往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雖然除掉殷文廣是他的任務,但能夠完成卻是張邵陽無意中提供的機會,這已經算是利用了吧?
張邵陽還是他在中國認識的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結果他把朋友的朋友給……
第一次做人體解剖後的心理負擔感再一次出現,讓他覺得有好像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堵在了胸腔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腦海中仔細的回憶當初心理醫生給自己做心理輔導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陸還蘇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時間已經不早,還是早點睡吧,休息夠了才有多餘的精力去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各種事情。
這麼想著,陸還蘇連晚飯都沒有吃就躺到了床上,沒過一會兒就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睡得早,起得也早,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餓醒的,醒來的時候天還黑著,但是睡意全無。
這個時候大爺還沒有起床,他就算下樓也吃不到東西,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無所事事的發了一會兒呆,陸還蘇坐起身來點亮台燈,坐在桌前打算寫點總結。
他做完一件事或者學習了什麼東西之後就要寫總結的習慣是從中學時期留下的,因為他發現這是一個能夠幫助自己提學習效率的好方法,所以一直保持著。
到中國之後他總是很忙,有些東西又不能留下文字證據,所以才漸漸減少了寫總結的次數。
現在他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滿腹心緒無處傾瀉,於是寫總結成了首要選擇。
隻要寫完了之後把不能留下的東西燒掉就好。他想。
於是他開始寫,第一個提到人就是殷文廣。
一邊寫,陸還蘇一邊反省,雖然最終結果是成功了,殷文廣的屍體也被馮先生帶走處理,但如果他一擊沒有得手,讓殷文廣逃了,或者說被反抗成功中槍受傷,他應該怎麼辦?
又如果馮先生沒有第一時間收到消息過來處理屍體,他一個人該如何將殷文廣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
如果說殷文廣不認識張邵陽,張邵陽也沒有讓殷文廣給自己帶東西,殷文廣主動跑來接觸自己的這個巧合不存在,自己又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在短短三天的時間裏和他接觸並且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