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今天,我端著小熏爐路過正殿的後門,看到已經退朝的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到了龍椅上。嚇的我不敢進去,但是又值我當差,不得不去換熏香。
我是萬萬不敢貿然進去的,隻能一個勁兒的給萬公公使眼色。可是,公公也低著頭,看不清是個什麼表情。我隻能靠在一邊等著皇上什麼時候出了正殿再去換熏香,今天保證又要聽寶姑姑的訓了,什麼辦事不利啦,什麼拖油瓶啦,什麼對主子不敬啦,反正有的是可說的。今天可怨不得我,要怨也得怨皇上,當然這我可不敢說,也就是心裏想想就行。否則可是要掉腦袋的。
還有一年,我就在宮裏滿十年了,就可以出去了。從進宮的那一天起,我就在計算著出去的時候,想想如今已經平平安安的過了九年,在這個節骨眼上,可千萬別出什麼茬子啊。
“咳咳。”正殿裏,皇上咳嗽了兩聲,嚇的我連忙低下了頭,緊緊的盯著手中的熏爐。萬公公在一旁連忙拍著皇上的背,他這個太監總管當得可真不容易,雖然賞的多,罰的也狠。宮裏新來的淘氣小太監都怕他,我卻覺得萬公公人挺好的,很多時候也就是主子的命不得不聽。聽小喜公公說過,萬公公八歲就進宮做了太監,從小就跟著皇上,幾乎是跟皇上一起長大的。那麼小就當了太監,也難怪有時候會對新來的小太監發發脾氣,大多也是發發氣吧。
“萬福啊,你說這次,朕還能贏嗎?是不是,朕要去拚拚了?”撲通一聲,我猜是萬公公給萬歲爺跪下了。“皇上,這…”這個話題實在是難為萬公公了,答也不是,不答是抗旨。“萬福啊,你快平身。你跟在朕身邊這麼長時間了,朕也知道你的心。你看,現在,你也不用怕,認認真真的和朕說說就好。”正殿雖大,但是很攏音,什麼話,都能傳出好遠。“是,老奴謝皇上。那,老奴就直言了。老奴覺得,嗚嗚嗚,皇上,留下子嗣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皇上…。嗚嗚嗚…。”萬公公說著說著就出了哭腔,接著傳來了啪啪的聲音。這麼冒犯的話,不想殺頭是難了,萬公公肯說出來,雖然自己掌嘴了,也是一等大罪啊。
我的手開始抖上了,這不該是我聽的話。而我卻聽到了,我肯定不會說,但是誰又信我不會說啊。
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活下去的方法就是沒聽到,沒看到。
我轉身後退幾步,然後在轉回來,向著正殿的方向走去。正巧碰見了剛出來的皇上和萬公公。我端著熏爐,低著頭站在一側。心裏暗暗慶幸躲過一劫,還好剛剛萬公公沒有看到我。
回到寶姑姑那裏的時候又被叫到房裏訓話了。其實叫起寶姑姑,也不是因為她比我大多少的原因。實在是我在宮中的這九年裏,始終是宮人一個。很多人都升官了,報考寶姑姑,她原本也是跟我同樣是宮人,熏香的問題就是她管的。但是,誰讓她在尚寢局裏升了呢?
我也在納悶,為什麼,同樣是伺候人的活,她們就升的那麼快呢?
吃飯的時候,還是有那麼些個跟我同病相憐的人一起吃。光是各屋的司燈就好幾個,我也是就跟這麼幾個司燈熟,還有幾個新來的宮人被分到尚寢宮裏做司燈。看著她們我就想到了我剛來的時候,我勸她們別對升遷報太大的幻想,我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吃飯的時候,同桌的小琴就咯血了。汙染了一盤子的水晶肉,鄰桌的好些人都捂住了嘴,我知道,咯血了大多是沒有希望了。果然,姑姑們也沒有靠近,隻是單單叫我去請太醫。
去往太醫院的路上,遇到了燕琳,她肚子疼,又急著要把衣服送到喬貴妃那裏。“那你今天可真不幸了。”我小聲的說道。燕琳都要哭了出來,換做是我也要哭出來了,誰不知道喬貴妃是出了名的刁,衣服送到了,不檢查個徹底是不讓走的。檢查了,要是有個瑕疵那可要了命了,一頓臭罵都是不用提的小事,挨巴掌,挨板子那是常事。這要擱平時,燕琳也能挺著,但是偏偏又是肚子疼。這要是沒有把持住,那是對主子的大不敬,是要掉腦袋的。
小琴已經咯血了,基本上也是回天乏術。但起碼,我還是能救一個的。“我來送吧,你去太醫院,要太醫快快去尚寢局,有人咯血了。”我接過了燕琳手裏的衣服,低聲說到。燕琳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我知道,她會先去辦事,再去茅房的。她這個人,靠譜。
喬貴妃的聞芳殿,總的來說我也就去過三次。一次掌燈,一次換熏香,一次是傳話給裏麵的婉侍。我這種宮人是不能專門為哪個主子服務的,雖然獎賞少,但起碼也是不太會遭殃的。
喬貴妃之所以這麼蠻橫,也是有資本的,誰叫她生了二皇子呢。
還沒等進入聞芳殿的大殿裏,就聽見了摔東西的聲音。慘了。我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什麼能幫我把衣服送進去的人,也隻能硬著頭皮站在門邊上等著。“什麼人?!”喬貴妃大概在氣頭上,我這板子是少不了了。我低著頭,進了大殿。“貴妃娘娘吉祥,奴婢小羽給娘娘送衣服。”我看不到周圍是什麼情況,就盯著自己的腳下,又摔了個瓷花瓶。好好的一個花瓶,又變得不值錢了。“還不趕快把衣服拿過去!”是二皇子的聲音,今兒是怎麼了?二皇子怎麼不在自己的府裏,跑到貴妃的寢宮了呢?當然,這些明著不是我們考慮的問題。沒有被責罵我已經是萬幸了。貴妃房裏的長宮接過我手裏的衣服,沒等她說什麼,我就做個福離開了。